翌日清晨，雪住风歇，角宫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氛围中。侍卫巡逻的密度明显增加，往来仆役皆步履匆匆，神色肃然。
宫尚角的书房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那枚乌羽镖被置于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上，幽蓝的镖头在晨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宫远徵仔细查验后，语气肯定：“哥，没错，是无锋淬毒专用的‘幽昙’，见血封喉。这乌羽镖的制式和手法，也确是无锋高阶刺客‘魅’级惯用的。”他年轻的脸上布满寒霜，“他们竟敢潜入角宫杀人！”
宫尚角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庭院，背影挺拔却透着寒意。“目标明确，时机精准。她昨日才在执刃厅露面，当晚便遭袭。”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垂首立于下首的几名管事，以及安静站在一旁的云为衫，“角宫内部，有人将她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此言一出，几名管事顿时冷汗涔涔，纷纷跪地：“属下失职，请公子明察！”
云为衫依旧垂眸站着，仿佛讨论的中心并非自己。她心中清明，宫尚角此言，既是施压，也是试探。他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包括她。
“查。”宫尚角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昨日接触过云为衫行程安排的所有人，昨夜当值、有可疑行迹的所有人，一律严加盘问。角宫各处通道、岗哨换防记录，全部重新核对。”
“是！”管事们领命，战战兢兢地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宫尚角、宫远徵和云为衫。
宫远徵看向云为衫，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有一丝后怕。若她昨晚真的死在角宫，无论是对角宫的威信，还是对哥哥……他不敢细想。
“你……”宫远徵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云为衫抬起头，看向宫尚角，主动开口：“公子，奴婢有一言。”
“讲。”
“昨夜袭击之人，对角宫地形颇为熟悉，能避开常规巡逻，精准埋伏在奴婢回房的必经之路。”她语气平静，条分缕析，“此人若非早已潜伏多时，便是宫内有人提供了详尽的地图与巡逻间隙。而能在短时间内将奴婢赴宴的消息传递出去，并安排刺客潜入……内应之人，地位应当不低，且能接触到核心信息。”
宫尚角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她遇袭之后，不惊不怒，反而能如此冷静地分析敌情，直指要害。这份心性，着实罕见。
“你怀疑谁？”宫远徵忍不住追问。
云为衫轻轻摇头：“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建议，排查范围或可缩小至能接触到公子日程、各宫人员动向以及角宫防卫图的那几人身上。”
宫尚角微微颔首，对宫远徵道：“听见了？按她说的，重点去查。”
宫远徵看了云为衫一眼，这次眼神中的排斥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有用之人”的认可。“是，哥。”
他领命而去，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宫尚角走到云为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似乎并不害怕。”
云为衫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怕，并无用处。既然避无可避，唯有设法应对。”
“如何应对？”
“找出内应，清除隐患。同时，”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奴婢愿作饵。”
宫尚角眸光一凝：“你想引蛇出洞？”
“对方一击不成，且已打草惊蛇，短期内或许会蛰伏。但若奴婢表现出惊慌失措，或公子对奴婢严加保护，无异于告诉对方，他们戳中了要害。”云为衫冷静分析，“不如外松内紧。奴婢依旧如常活动，公子明面上减少护卫，暗地里布下天罗地网。或许，能诱其再次出手，从而露出马脚。”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以自身为饵，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宫尚角沉默地注视着她，眼前的女子面容平静，眼神却坚定如磐石。她不仅有过人的智慧，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魄。
“你可知其中风险？”
“知道。”云为衫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算计，“但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公子需要清除内鬼，奴婢需要自保。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宫尚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总是能将利害关系剖析得如此分明，理智得近乎冷酷。
“好。”他最终应允，“便依你之计。但若有任何异动，以你自身安全为先。”
“奴婢明白。”
云为衫退出书房，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合上。廊下的冷风扑面而来，她拢了拢身上那件依旧带着清冽气息的大氅，缓步走向文书房。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宫尚角之间，除了利用与被利用，试探与被试探，又多了一层更复杂的关系——暂时的同盟。
而角宫的阴影里，那双窥视的眼睛，必将因她这番“不知死活”的举动，而再次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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