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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七节

我做支宾所发生的诡异事件

指明路

制作“过岗裤”所带来的不祥预感,如同渗入屋脊的阴雨,湿冷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那盏豆油灯的火苗虽恢复了昏黄,却仿佛耗尽了元气,只余豆大一点,在玻璃灯罩内苟延残喘,投射出的光影也因此变得更加模糊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从门窗缝隙渗入的、无形的黑暗所吞噬。

李爷爷如同一尊风化严重的石像,沉默地坐在靠近门边的阴影里。他的眼皮耷拉着,但那双深陷的眼眸深处,却锐光隐现,如同潜伏在巢穴中的老兽,警惕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涟漪。乡邻们低沉的交谈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传来,模糊而遥远。整个堂屋,被一种混合着悲伤、恐惧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等待 所凝固。

时间在压抑中粘稠地流淌,窗外的光线一分分暗淡,最终被黄昏的暮色取代。那暮色并非温暖的金红,而是一种病态的、昏黄的惨淡,如同垂死者脸上最后的光泽。当日头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线天光被大地贪婪地吞噬,沉重的、属于亡者的夜晚,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时辰到了。”李爷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得像两块砾石摩擦,打破了屋内死寂的薄冰。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我的父亲——爷爷的长子身上,“老大,‘指明路’,该你去了。”

父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这声呼唤,将他从麻木的悲痛中猛地拽出,直面这无可推卸的、沉甸甸的责任。他是长子,是血脉的延续,也是此刻,唯一有资格在阴阳交界处,为父亲指引方向的人。一股混杂着巨大悲伤、对未知仪式的本能畏惧,以及午后那场异动所留下的、刻骨铭心的惊悸,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满了灼热的沙粒,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人递过来一根光滑的陈年竹扁担,父亲伸手接过。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竹身的瞬间,他浑身一颤——那并非竹木应有的温度,而是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寒,顺着掌心直窜而上,激得他手臂上的寒毛根根倒竖。这扁担,仿佛刚从冰冷的冥河中捞起。那串用麻线仔细穿好的、厚厚的纸钱被系在扁担较细的一端,它们静静地垂着,在几乎凝滞的空气里,竟自行发出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哗啦”声,不似纸张摩擦,倒像是无数细小的、来自幽冥的窃窃私语,啃噬着生者的耳膜。

一张结实的柏木方凳被安置在院子中央,正对着洞开的堂屋大门,如同一个祭坛。父亲在李爷爷沉默而沉重的目光注视下,抬脚,踩了上去。凳子腿陷入松软的泥地,发出“噗”的闷响,仿佛这大地也不堪重负。他站稳身形,努力抑制住双腿的颤抖,双手紧紧握住那根散发着不祥寒意的扁担,将系着纸钱的那一端,用尽全身力气,高高擎起,指向那片被认定为灵魂归处的——西南方天际。

此刻,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正缓缓覆盖整个世界。西南方的天空,还残存着一抹混沌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紫色,边缘处点缀着几颗刚刚显现的星子,光芒微弱、冰冷、疏离,像是不怀好意的旁观者。整个村庄死寂无声,往常的犬吠、虫鸣,甚至风声,都诡异地消失了。万物噤声,仿佛都在敬畏地、或是恐惧地,观看着这场生者与亡者之间的最后告别。

父亲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世界的边缘。身后,是亲眷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是乡邻们沉默而复杂的目光,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上。而身前,是无边无际的、仿佛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眼睛的黑暗。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在那片西南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正在等待。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纸钱味道的空气,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父亲生前的面容——那带着慈祥皱纹的笑容,那温暖干燥的大手,那洪亮而熟悉的声音……然而,此刻占据他脑海的,却是灵床上那被黄布覆盖的、冰冷僵硬的轮廓,是额头上那撮漆黑粘稠的符灰,是那双被红布紧紧包裹、伪装成残废的手。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睁开眼,眼眶赤红,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汗水和恐惧,滚落而下。他不再犹豫,用尽了灵魂深处全部的力气,将那撕心裂肺的祈愿与绝望,化作三声椎心泣血的呼喊,朝着西南方的黑暗,奋力投掷出去:

“爹——!上西南瑶池大路啊——!”

第一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穿透凝固的夜幕,撞击在远方的山壁上,带回空洞而凄凉的回音,像是在重复一个残酷的玩笑。

“爹——!上西南瑶池大路啊——!”

第二声喊出,异感骤生!他紧握的扁担明显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另一端吊着的不是轻飘飘的纸钱,而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挣扎。那串纸钱哗啦作响,声音变得急促而尖锐。他死死地盯着西南方,只见那片暗紫色的天幕下,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剧烈地扭曲、旋转,隐约形成了一条不断向上延伸的、雾气昭昭的、不稳定的通道!那通道深处,仿佛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他没有退路。他是长子,这是他的使命!他榨干肺腑里最后一丝气息,发出了第三声,也是最为凄厉、几乎呕出灵魂的一声:

“爹——!上西南瑶池大路啊——!”

声音未落,异变轰然爆发!

那串纸钱,“轰”地一下自行猛烈燃烧起来!火焰是那种毫无温度的、来自九幽深处的幽蓝色,冰冷刺骨,甚至将周围一小片空气都冻结出了白霜。它们疯狂地舔舐着纸张,幽蓝的光芒将父亲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脸庞,以及下方所有人惨白失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地狱群鬼!

与此同时,一股凭空生成的、方向莫辨的阴冷旋风,裹挟着地上的尘土与枯叶,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骤然出现在院子中央,围绕着父亲所站的凳子,发出低沉的、如同万千冤魂呜咽的呼啸,疯狂盘旋!风中带着浓郁的、仿佛是河底淤泥混合着腐朽物质的腥臭。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断裂声从堂屋内传来!灵床前,那碗“倒头饭”上直直插着的三根筷子,中间那一根,竟齐根而断,上半截“嗒”的一声,掉落在供桌之上!

幽蓝的火焰在烧尽最后一寸纸钱后,倏地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那阵诡异的阴风也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卷起的纸灰和尘土簌簌落下。院子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胆寒。

父亲僵立在凳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手中的扁担变得奇重无比,冰冷的感觉已经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呆呆地望着西南方,那条扭曲的通道幻影已然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他没有感受到丝毫指引亡魂的庄严与解脱,只有一种亲手将父亲推入了某个恐怖未知境地的、巨大的茫然与蚀骨的悔恨。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李爷爷快步上前,用力将他从凳子上搀扶下来。老人的手冰冷如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路……指明了。”李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瞥了一眼供桌上断裂的筷子,眼神复杂难明,“他……听见了,也……走了。”

可是,真的走了吗?

走上那条“西南瑶池大路”的,究竟是爷爷安息的魂灵,还是连同那被“过岗裤”提前引来的、名为“睚魈”的恶物,也一并被那三声呼喊和诡异的通道送往了所谓的“瑶池”?

那冰冷的幽蓝火焰,那充满怨念的阴风,那象征不祥的断裂筷子……这一切,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这条生者一厢情愿指明的“大路”,其尽头,或许并非极乐净土,而是通往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凶险的未知之地。

堂屋内,那盏豆油灯的火苗,在无人拨弄的情况下,再次悄然转变,核心处,一丝幽绿的光芒,如同毒蛇的眼睛,固执地、冰冷地亮起,审视着这满屋的悲伤与悄然滋长的恐怖。

父亲被搀扶着,瘫软在地,失声痛哭。那哭声里,不再仅仅是对亡父的思念,更包含了无法言说的、对未知命运的极致恐惧。这“指明路”,指明的或许并非超脱之路,而是一场更大灾厄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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