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第一次在陶艺工作室捏出那个泥娃时，纯粹是心血来潮。
他揉了团细腻的陶土，凭着感觉捏出个巴掌大的小人。小人眉眼精致，唇线干净，唯独嘴巴被他捏得紧紧的，像个不爱说话的小家伙。林舟越看越喜欢，给它取名叫“律之”，又细心地给它上了釉，放进窑里烧制。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创作，没想到，奇迹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林舟一睁眼，就看到昨晚还只有巴掌大的律之，已经长到了半尺高，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柜上，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他。
林舟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律之的脸颊——温热的，带着陶土特有的细腻质感，却又分明是活人的温度。
“你……”林舟话没说完，就见律之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刷新了林舟的认知。律之以一种非人的速度生长着。今天还是个需要林舟抱在怀里的小家伙，明天就已经能站在地上，仰着小脸看他了。
他是个十足的小哑巴，从不说话，却什么都懂。林舟下班回家，他会乖乖地坐在玄关换鞋凳上，递上拖鞋；林舟在厨房做饭，他会趴在料理台上，好奇地盯着锅里的食物；林舟熬夜赶设计稿，他会默默地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睁着大眼睛陪他。
林舟原本以为自己是捡了个“儿子”，开启了无痛当爹的生活。律之长得极好，继承了他捏泥娃时的审美，五官愈发俊朗，身形也渐渐抽条，除了不会说话，简直是完美的存在。林舟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小不点长成了眉眼分明的少年，心里满是成就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给律之买衣服，带他去公园散步，甚至在朋友问起时，还半开玩笑地说：“这是我家小孩，可爱吧？”
朋友只当他是收养了个孤儿，纷纷称赞他有爱心。林舟也乐得享受这种“父慈子孝”的生活。
直到律之成年那天。
那天林舟下班回家，推开门，看到的不是那个会乖乖等他的少年，而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青年。他就站在客厅中央，穿着林舟给他买的最大号的T恤，却依旧显得有些合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正深深地注视着林舟。
林舟愣住了，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律之？”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青年向前走了一步，停在他面前。他比林舟高出大半个头，身上带着淡淡的陶土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就在林舟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样，用眼神或者动作表达情绪时，青年却缓缓地、清晰地开口，说出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林舟，可以和我恋爱吗？”
林舟：“……”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是应该叫“爸爸”吗？不是应该问“晚饭吃什么”吗？怎么就……恋爱了？
林舟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出现了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青年依旧站在那里，眼神专注而认真，正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你说什么？”林舟的声音有些发颤。
青年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可以和我恋爱吗？”
这一次，林舟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不是，”林舟试图找回自己的逻辑，“律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你‘爸爸’啊！”
青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舟的手腕。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不是泥娃，”他说，“我是因你而生的律之。你给了我形体，给了我意识，我……喜欢你。”
林舟彻底懵了。
他捏的泥娃，成精了，还向他表白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舟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律之就像个大型犬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林舟去上班，他就乖乖在家等；林舟去超市买菜，他就推着购物车跟在旁边，认真地研究每一种食材；林舟晚上失眠，他就坐在床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林舟看着看着，就真的睡着了。
林舟试图和他划清界限，强调自己是他的“创造者”，是他的“长辈”。但律之只是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把他早上忘记吃的早餐递到他面前，或者在他工作遇到瓶颈时，默默地递上一杯温水。
林舟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
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生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他的喜欢纯粹而直接，没有任何杂质。
那天晚上，林舟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律之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本翻开的画册，上面是林舟大学时的素描作品。
听到开门声，律之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站起身，走到林舟面前，递上一个保温桶。
“给你留的汤。”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
林舟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他打开盖子，里面是他最喜欢的山药排骨汤，炖得火候正好，香气四溢。
“你做的？”林舟有些惊讶。
律之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跟着菜谱学的”。
林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他喝了一口汤，温度刚好，味道也意外的不错。
“谢谢你，律之。”林舟放下保温桶，认真地看着他，“但是我们之间……”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律之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是人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林舟，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创造了我，而是因为你是林舟。”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太过纯粹，让林舟所有的顾虑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他是他亲手创造的，可他也是一个独立的、有着自己意识和情感的生命。他的喜欢，干净得让人无法拒绝。
林舟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抬起头，迎上律之的目光，缓缓地笑了。
“好啊。”
律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辰坠入其中。他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住林舟。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陶土香，让林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舟，”他在林舟耳边轻声说，“我不会说话，但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林舟回抱住他，感受着怀里这个特殊生命的温度。他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奇妙之处吧。他捏了一个泥娃，本想当个“爹”，却没想到，收获了一个如此纯粹的年下男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柔的剪影。林舟低头，看着怀里人干净的侧脸，忍不住笑了。
也好，这样的“意外”，似乎也……挺不错的。
从此，林舟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不会说话却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恋人。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律之依旧会像以前一样，默默地照顾着林舟的生活起居，只是现在，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属于恋人的缱绻。
林舟的朋友们得知真相后，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直呼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故事。林舟只是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亲手创造的泥娃，成了他的爱人。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生命里。
那天，林舟在工作室又捏了一个小小的泥人，这次是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他把它放在律之的床头，律之看到后，眼睛亮了很久，然后，在林舟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这个动作，是他偷偷从电影里学来的。
林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满是柔软。
他的律之，虽然是泥娃成精，却比任何人都要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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