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
林砚第一次踏进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那个清晨,空气里飘着的不只是旧纸与墨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院外老桂树的香气,也是沈辞留在他生命里的第一缕痕迹。
那天他抱着新采购的修复工具箱,站在挂着“古籍修复室”木牌的门前,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推开门的瞬间,晨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而光影中央,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坐在窗边的工作台前,低头专注地做着什么。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指尖捏着一把细如牛毛的镊子,正小心翼翼地挑起一页残破古籍里的碎纸。窗台上摆着一盆刚抽芽的文竹,嫩绿的枝叶顺着阳光的方向生长,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院外桂花树的甜香,轻轻拂过他垂落的额发,几缕柔软的发丝在晨光里泛着浅棕的光泽。
“请问是送修复工具的林先生吗?”
清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安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林砚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疏淡,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温水里的墨,温和却明亮,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让整个脸庞都显得软和起来。他手里还捏着那页古籍,指腹轻轻按在纸页破损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宝贝。
“是、是我,我叫林砚,负责馆里修复工具的采购。”林砚有些局促地把工具箱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对方的手,那触感温温的,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书页,让他心里莫名地颤了一下。
“我叫沈辞,上周刚调过来负责古籍修复。”沈辞接过工具箱,低头时发梢扫过衣领,露出颈后一小片淡粉色的皮肤,“麻烦你跑一趟,快坐,我给你倒杯水。”
修复室不大,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古籍,中间放着两张并排的工作台,桌上整齐地摆着镊子、浆糊、宣纸等修复工具,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老式收音机,正低声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沈辞从饮水机旁拿了个玻璃杯,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林砚接过时,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色的木珠,珠子表面被磨得光滑发亮,像是戴了很多年。“这珠子挺特别的。”林砚忍不住开口,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微发烫。
沈辞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木珠,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是外婆留给我的,她以前也是做古籍修复的,这串珠子是她亲手打磨的。”提到外婆时,他的眼神软了下来,像落了一层温柔的月光,“我从小跟着外婆在旧书堆里长大,她总说,修复古籍就像修补时光,得有耐心,还得有心。”
林砚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共鸣。他想起自己的家,那个在老城区单元楼里的小房子,父亲是退休的语文教师,母亲开着一家小糕点铺,铺子里总飘着桂花糕的甜香。父母都是温和的人,从不干涉他的选择,却总在饭桌上旁敲侧击“楼下张阿姨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了”“隔壁小李要结婚了,新娘长得可漂亮了”,那些没说透的期待,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从小就喜欢摆弄各种工具,大学时毫不犹豫地选了文物保护专业,毕业后进了图书馆负责修复工具采购,看似稳定的生活里,却藏着一份不敢言说的心事——他喜欢同性这件事,至今还没告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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