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儿比雪还冷。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大衣上沾着没化的雪,U盘贴着胸口,烫得慌。手机又震了一下,苏晚晴发来最后一条消息:“他刚注射镇定剂,现在说最有效。”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季沉舟正靠在床头,脸色比床单还白。心电监护仪的绿光一闪一闪,在他脸上跳动。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眼神像淬了冰。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磨砂纸擦出来的。
我没说话,走到床边。手插进大衣口袋,指尖碰到U盘边缘,凉得刺骨。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动作有点僵。输液架上的药水晃了晃,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我坐下,大衣都没脱。
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窗外飘着雪,落在路灯下,像撒了一地盐。季沉舟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扯掉镇静泵的管子。
“你们都当我是个废物吗?”他声音不大,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我愣住了。
“苏晚晴今天告诉我,你在西北找到了她的东西。”他坐直了些,胸口剧烈起伏,“她为什么不回来?她到底想让我活成什么样子?”
我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说啊!”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她怕我痛苦?那我这十年算什么?行尸走肉?”
我疼得皱眉,却没有挣扎。
他忽然松开手,整个人往后一靠,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她。”他说,“我想她是不是也想过我,想过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他说到这儿,声音卡住了,眼眶红得厉害。
我心里一阵发酸。
“我摸着良心问你,”他抬起头,盯着我,“这些年你看着我自残,好受吗?”
我低下头,没说话。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像是什么东西在心里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把东西给我。”他伸出手。
我把U盘和信递过去。
他接过去,手指在信封上停了会儿,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抽出了信纸。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从平静变成震惊,再到痛苦。
“术后存活率只有7%。”我低声说,“顾南星说,如果她不做那个决定,你撑不过三个月。”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往下看。
“她捐完心脏后,身体状况极差,必须长期用药。”我说,“但她没有钱。她偷偷做了个匿名捐赠计划,用自己的器官换治疗费。”
季沉舟的手开始抖。
“她说,每天都在想你。”我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她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活着。”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指间渗出一点红。
我慌了,伸手要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他喘着气,眼泪却掉下来了,“她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攥着信,指甲几乎掐进纸里。忽然,他扯开病号服的扣子,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
“这不是她的。”他说,“这是假的!你们骗我!她明明可以回来!她明明可以!”
他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我看着他,心里疼得不行。
“她怕你痛苦。”我说,“可她自己呢?她活得多苦?”
他怔住了。
我拿起U盘,插进床头柜上的接口。林予安的录音响起来,是她术后三个月录的。
“沉舟,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也选择了爱。”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这是我心跳的声音……你听到了吗?它还在跳,为你跳。”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季沉舟听着听着,整个人慢慢蜷缩起来,像个小孩子。他把信纸按在胸口,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原来你一直都在。”他喃喃地说,“原来你一直在。”
我看着他,心里也跟着疼。
窗外,雪越下越大。心电监护仪的绿光还在闪烁,一声一声,像是心跳。
护士站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跑过来。
我起身,走到窗边,擦了擦玻璃上的雪水。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泣。
我闭了闭眼。
这一夜,注定无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