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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赎罪之刃

紫灰色余温

夜色渐深,客厅里早已没了声息。我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试图用黑暗吞噬杳杳带回来的那个答案,可那句“我已经不喜欢她了”却像魔咒,在耳边无限循环。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份窒息中彻底沉沦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那声音很轻,叩、叩、叩,三声,沉稳而规律,带着他一贯的克制。可这克制的声响落在我耳中,却不啻于催命的鼓点,敲得我心脏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

是他。

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带着他亲口说出的宣判,站在了我的门外。

我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身上每一根看不见的尖刺。我无法面对他,更无法面对那个被他亲口否决的、一败涂地的自己。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站在门外的模样一一米白色的针织衫,紫灰色的发丝柔软地垂在额前,那张偶像般俊美的脸上,表情或许是一贯的清冷,或许,还带着一丝因不知如何开口而产生的、微不可察的烦躁。

“睡了吗? 我想和你谈谈。”

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谁的梦。可这声音却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入我最痛的神经。谈谈?谈什么?谈他如何云淡风轻地对杳杳说出那句“不喜欢”? 还是谈他如何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定义为“只是朋友”?

我没有回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枕头底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是我冰冷的、唯一的慰藉一一那把锋利的刀。它的轮廓硌着我的脸颊,那坚硬的触感,竟让我在灭顶的恐慌中,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着。令人窒息的静默在门里门外蔓延,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片刻后,他似乎轻叹了一声,语气放软了些许:“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我感觉到他似乎凑近了门,声音变得更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木板的执着。我甚至能想象他将耳朵贴在门缝处,试图捕捉屋内动静的样子。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战栗,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与快意的复杂情绪。你看,你还是在意的,不是吗?哪怕只是出于责任。

“你开开门好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但我却从那极力压制的平稳语调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担忧。

我依旧沉默,像一座沉入海底的孤岛,拒绝任何信号的抵达。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发出歇斯底里的质问;我怕我一开门,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

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门外的他似乎终于因为我的沉默而有些急了,眉头大概已经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他提高了些许音量,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畅畅,我知道你没睡。”

"畅畅”……这个曾经无比亲昵的称呼,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像一把淬了毒的糖,甜美的外衣下是致命的毒药。他顿了顿,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恳切:“我保证,只是单纯地聊几句,说完我就回房。”

我能感觉到他握住了门把手,因为我听到了金属件轻微的摩擦声。我的心猛地一揪,仿佛他握住的不是门把,而是我的心脏。

“真的没事?”他还在坚持,声音低沉,仿佛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我……有些话,还是想当面和你说。”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他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补充道:“就当是为了我们曾经的那段感情,给我个机会,好吗?”

为了我们曾经的那段感情?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瞬间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是啊,曾经的感情。被我亲手结束的,被他彻底放下的,一段已经死去的感情。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念头,在这一刻,无比坚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是我把他弄丢了,是我亲手毁掉了一切。所以,我必须赎罪。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被吵醒的倦意:“我挺好的,你休息吧。”

我说谎了。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的世界正在崩塌,而他就是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人。

“不用了,不早了,晚安。”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抢先说出了这句道别。这不是礼貌,这是诀别。说完,我便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是他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隔着这一扇门。他没有立刻离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伫立在我的世界之外。那份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终于,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夜色吞没的叹息。

“……晚安。”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向侧卧的方向,离我越来越远。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将那颗早已破碎的心,碾得更碎。

直到那边的房门轻轻合上,整个世界才真正回归死寂。

我缓缓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我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我下了床,走到门边,将门上的旋钮拧到底,反锁。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为我的世界落下了最后一道闸门。我甚至没有犹豫,就将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扔进了书桌最深处的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回到床上,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我缓慢地、郑重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把刀。

那是一把崭新的、我下午特意去超市买的水果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我默默地看着它,此刻的我,冷静得可怕。没有眼泪,没有颤抖,心中只剩下一种即将得到解脱的平静。

赎罪。

只有赎罪,他才会原谅我。

只有赎罪,那些被我挥霍的爱,才能以另一种方式偿还。

我伸出左手手腕,那里的皮肤光洁而脆弱。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陈舒扬的脸,他为我跑完校园跑后喘着气递给我水的样子,他通宵为我整理论文资料后眼下的淡青色,他站在人潮中,紫灰色头发在冷风中泛着疏离的光……

是我把他弄丢了。

我握着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划了下去。

冰冷的刀锋割开皮肤,起初是一阵细微的刺痛,随即,温热的液体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我没有停,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赎罪……赎罪……”

一刀,又一刀。

我感觉不到疼,或者说,手腕上的疼痛,远不及心脏被凌迟的万分之一。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我的罪孽,才能让他……让他再看我一眼。

血液很快浸透了米白色的床单,洇开一朵又一朵妖异的红花。它们慢慢汇聚,滴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水洼。铁锈般的腥甜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我冰冷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力气在一点点流失,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

这样……他就会原谅我了吧?

这样……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吧……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学校园里,那个穿着浅色衣服的少年,在阳光下对我露出一个极淡、却无比温柔的笑容。

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陈舒扬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他转身走向侧卧的步伐很沉重,每一步都像带着千钧之力。他尊重了她的决定,没有再强求,可那扇紧闭的门,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所有的担忧和不知从何而起的烦躁都挡在了外面。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黑暗中,他的轮廓显得愈发清冷孤寂。

眼前不断闪过下午在公园里,顾杳杳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和她声嘶力竭的警告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他当时只觉得荒谬。他已经不喜欢她了,她的任何事,又与他何干?

可紧接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傍晚时分,他在自己房门口,透过那一道门缝,看到的客厅里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她靠在顾杳杳怀里,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哭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一阵烦闷。

还有她刚刚隔着门传来的声音,那句“我挺好的”,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他太了解她了,越是这样平静,底下翻涌的情绪就越是汹涌。就像当年,她提分手时,也是这样冷静,冷静到残忍。

“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他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在寂静的夜里,反复回响。他一直以为这是事实,是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强迫自己接受并深信不疑的结论。可为什么,此刻他的心脏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一阵阵地发紧,透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可越是强迫自己入睡,意识就越是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陷入浅眠时,一阵强烈到近乎痉挛的心悸猛地将他拽回了现实!

那是一种毫无来由的、尖锐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着脚就冲出了房间,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她的房门前。

“畅畅? !”

他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不再克制,开始用力地、急切地敲门,手掌拍在门板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声音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焦急。

“快开门! 你别吓我!”

他嘶哑地喊着,同时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这个发现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恐惧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吞噬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

他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进去,立刻,马上!

陈舒扬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肩膀狠狠地撞向那扇冰冷的房门!

“砰一一!”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炸开,门框剧烈地颤抖着,门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被反作用力撞得肩膀一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再次后退,又是一次更为猛烈的撞击!

“砰!!"

木屑飞溅,门锁的位置已经出现了裂痕。他猩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只知道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去砸开那道隔绝生死的屏障。

门锁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濒临崩裂的哀鸣,在他第三次撞上去的瞬间,那脆弱的锁舌终于断裂。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门板轰然向内倒去。光线和陈舒扬踉跄的身影一起闯了进来,他抬起头,看清房内景象的那一刻,那双向来清冷的紫灰色眼眸,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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