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藏书阁内，随着独孤博祖孙二人的离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余下窗外隐约的鸟鸣和众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奥斯卡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挠了挠他那头标志性的金发，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我说小三，这事儿听起来可不太妙啊。独孤前辈那样子……简直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那位如棠前辈，听起来是主动离开的，我们要是帮着找到了，会不会……”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助纣为虐这个词，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朱竹清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强求的感情，本身就是一种束缚。那位花妖既然选择离开，必然有她的理由。我们贸然插手，未必是好事。”她天性清冷独立，最是厌恶这种以爱为名的控制。

戴沐白拍了拍唐三的肩膀，沉声道：“兄弟，我理解你重承诺。但这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独孤博现在的状态，找到人之后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连一向跳脱的马红俊也收敛了笑容，挠着下巴：“就是啊，三哥。你看独孤雁那反应，恨不能生撕了那位如棠前辈。这家里内部矛盾都还没解决呢，咱们外人掺和进去，怕是要惹一身骚。”

宁荣荣依偎在奥斯卡身边，秀眉微蹙，担忧地看着小舞额角那抹淡粉色的印记：“三哥，小舞姐脸上的花印还没搞清楚呢。如果……如果救我们的真是如棠前辈，而独孤前辈又对她……那我们岂不是间接害了恩人？”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唐三和小舞身上。小舞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额角的海棠花印，那印记带着微弱的温润感，并不让她感到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她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唐三：“哥，我相信你的判断。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唐三心中暖流涌动，他握紧了小舞的手，目光扫过眼前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他知道，他们的担忧句句在理，都是为了他和团队考虑。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大家的顾虑，我都明白。老怪物刚才的状态，确实令人心惊。他对如棠前辈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常理，近乎执念和疯狂。”

他顿了顿，整理着思绪，继续道：“但是，有几件事，我们必须弄清楚。第一，小舞脸上的海棠花印，究竟是何作用？与那位救我们的花妖，与如棠前辈，是否真的是同一人？这印记对小舞究竟是福是祸？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第二，”唐三的眼神变得锐利，“老怪物提到，如棠前辈曾多次帮他缓解碧磷蛇毒的反噬。这意味着，如棠前辈拥有极其强大的治愈和净化能力。这种能力，或许不仅能解毒，甚至可能对灵魂、对根基有所裨益。老怪物如此执着于找到她，除了感情，是否也有这方面的依赖？”

这个猜测让众人心中一动。如果独孤博对如棠的执着，还掺杂了对她治愈能力的依赖，那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第三，”唐三的声音低沉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欠那位救命恩人一条命。无论她是不是如棠，我们都必须找到她，当面致谢，并弄清楚她为何在小舞身上留下印记。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如棠，而她的处境并不好，我们或许不能仅仅把她‘找出来’交给老怪物，而是应该……了解她的意愿，确保她的安全。”

唐三的话，像一盏灯，拨开了众人心头的迷雾。他们之前的担忧，更多是出于对独孤博疯狂状态的忌惮和对未知风险的规避。而唐三则想得更深，他既要履行对独孤博的承诺（帮助寻找），也要顾及恩人的安危和意愿，更要解开小舞身上的谜团。

戴沐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重重拍了拍唐三的背：“好小子！还是你想得周全！没错，咱们找人归找人，但找到之后怎么办，可不能全听独孤博的。”

朱竹清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同：“理应如此。”

宁荣荣松了口气：“三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是要报恩，可不是去当帮凶的。”

马红俊和奥斯卡也重新振作起来，摩拳擦掌。

“那咱们从哪儿开始找？”奥斯卡问道，“花妖哎，听起来就神出鬼没的。”

唐三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本记载着海棠花印的古老典籍：“线索有限。一是这古籍上可能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细节，关于花妖的习性、可能的栖息地。二是……老怪物和独孤雁。他们与如棠相处时间最长，了解的信息也最多，尤其是独孤雁，她虽然恨如棠，但或许正因为这份恨意，她反而会注意到一些被老怪物忽略的细节。”

“还要去找独孤博和独孤雁？”马红俊咧了咧嘴，“刚才那气氛，我可有点发怵。”

“必须去。”唐三语气坚定，“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而且，也要让老怪物知道我们的‘寻找方式’，避免他单独行动，打草惊蛇，或者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屋脊，落在了远方：“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天斗城的武魂殿分殿，以及各大情报交易所。花妖罕见，但并非无迹可寻。如此强大的治愈能力，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或传闻。荣荣，你们七宝琉璃宗的情报网，或许也能帮上忙。”

宁荣荣立刻点头：“我这就给爸爸写信！”

分工明确，史莱克七怪立刻行动起来。戴沐白、朱竹清、马红俊和奥斯卡负责去天斗城内的情报交易所打探消息，宁荣荣去联络七宝琉璃宗，而唐三则决定，带着小舞，再次去拜访独孤博。有些话，需要当面问清楚，有些底线，也需要提前说明。

当唐三和小舞再次来到独孤博在天斗城的临时住处——一处位于城郊、被毒阵笼罩的幽静院落时，发现这里的氛围比之前更加压抑。草木似乎都蔫蔫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独孤雁守在院门口，看到他们，脸色依旧冰冷，但并未阻拦，只是冷哼一声：“爷爷在里面，状态很不好，你们最好别再刺激他。”

院内，独孤博独自坐在石凳上，背影显得有些佝偻，手中摩挲着一支已经失去光泽、样式简单的海棠花簪。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那双碧眸中的血丝似乎更多了，看到是唐三，急切地问道：“有消息了？”

“老怪物，寻找需要时间，也需要方法。”唐三平静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小舞安静地站在他身侧，“我们过来，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如棠前辈的细节，这能帮助我们缩小范围。”

独孤博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压抑着情绪：“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如棠前辈除了强大的治愈能力，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她喜欢什么样的环境？有没有提过她来自哪里？或者，她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习惯？”唐三的问题细致而有条理。

独孤博陷入了回忆，眼神时而温柔，时而痛苦，时而狰狞：“她……她很喜欢月光，说月光能滋养她的本源。她还能与植物交流，尤其是花卉……她能令枯木逢春，能让百花在寒冬绽放……她来自一片很古老的海棠林，具体在哪里，她从未细说，只说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让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片刻，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她在意什么？她在意那些花花草草，在意所谓的自由！胜过在意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怨愤。

唐三不动声色地听着，将这些信息默默记下。月光、植物交流、古老的海棠林……这些都是宝贵的线索。

“老怪物，”唐三等他情绪稍平，才郑重开口，“我答应帮你寻找如棠前辈，但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

独孤博锐利的目光盯住他。

“寻找的过程中，我们会动用我们的方式和人脉，希望你暂时不要有大的动作，以免打草惊蛇。”唐三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找到之后，如何与如棠前辈接触，需要谨慎。我希望，最终能有一个对双方都好的结果，而不是……重蹈覆辙，或者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独孤博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碧磷蛇皇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唐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教我做事？如棠是我的！找到她之后，自然是由我来决定如何！”

强大的封号斗罗威压弥漫开来，让小舞脸色微微一白。唐三立刻上前一步，将小护在身后，自身的魂力悄然运转，蓝银皇的气息带着包容与坚韧，抵挡着那咄咄逼人的压力。

“老怪物，我不是在教你做事。”唐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在陈述我的原则。我帮你，是出于我们的交情，但我不可能帮你去做违背他人意愿、甚至可能伤害他人的事情。如棠前辈救过我们的命，于情于理，我们都必须确保她的安全和无悔。”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么，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独孤博死死地盯着唐三，眼中翻涌着暴怒、挣扎和痛苦。他没想到唐三会如此直接地提出条件，这触犯了他内心最偏执的领域。但他也清楚，唐三是他目前找到如棠最大的希望，而且唐三背后的势力和他自身的能力，确实能提供巨大的帮助。

漫长的沉默之后，独孤博周身那骇人的气息缓缓收敛，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坐回石凳上，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依你。但是唐三，你最好尽快找到她……我……我怕我快等不了了……”

他眼中的疯狂并未消退，只是被强行压抑了下去。唐三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平衡，一个脆弱的协议。时间的沙漏，已经开始加速流淌。

离开独孤博的住处，唐三的心情并未感到轻松。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刺眼，他却感到一丝寒意。

“哥，”小舞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我们会找到她的，对吗？也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唐三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着她额角海棠花印传来的微弱暖意，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嗯，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