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彪哥单方面“包场”后,沈毅的生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白天,他依旧能零零散散做些街坊生意,但只要彪哥那高大的身影在傍晚准时出现,摊前瞬间就能完成“物理清场”,效率堪比城管。
沈毅也从最初的肉痛,变成了如今的麻木。他甚至学会了苦中作乐,把给彪哥炒饭当成了一场精准的营养配比实验,今天多加一撮菠菜,明天少放几粒盐,默默观察着这位“首席试吃官”的反应。
这天下午,彪哥破天荒地没在饭点出现。
沈毅正纳闷今天耳根子怎么如此清静,就看见一个推着特色小吃车的中年男人,费力地把车停在了他斜对面的墙角。新车,招牌上写着“兰州拉面”,老板是个面相憨厚、皮肤黝黑的男人,叫老马。
老马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热情地跟沈毅打招呼:“老板,你好!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沈毅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却替老马捏了把汗。这位置,可是彪哥的“御用观景位”啊。
傍晚,彪哥果然来了。他看到占据了他平时靠墙位置的面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脸上的疤都显得更深了。
老马被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拉面都差点掉地上。
沈毅心道不好,赶紧打圆场:“大哥,来了?这位是新来的马老板,卖拉面的。”
彪哥没说话,只是用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上下扫视了老马和他的面车一遍,然后一言不发,走到沈毅摊前,在自己的“专座”上重重坐下,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老马战战兢兢,都不敢往这边看。
沈毅赶紧开火炒饭,试图用锅气驱散这尴尬的气氛。
两份炒饭下肚,彪哥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他瞥了一眼老马那边正在和面、动作娴熟的身影,忽然冒出一句:“面,看着还行。”
沈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爷居然还会评价别家食物?
他试探着问:“那……明天尝尝?”
彪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第二天,彪哥还真就点了一份老马的拉面,端到沈毅的小桌子上吃。
沈毅好奇地观察着。彪哥吃面不像吃炒饭那么“凶狠”,他先喝了一口汤,点了点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吃面。一碗面下肚,他擦了擦嘴,评价道:“汤头正,面筋道。就是……缺了股劲儿。”
老马一听,立刻凑过来,愁眉苦脸地说:“这位大哥是行家!我也觉得不对劲!我从老家带来的‘蓬灰’用完了,这在本地买的,总感觉差那么点意思,拉出来的面不够透亮,口感也差点!”
“蓬灰?”沈毅下意识地接话,“那是用来使面条筋道的关键,成分主要是碳酸钾,能改变面筋蛋白的结构……”
他说到一半,猛地住嘴。坏了,职业病又犯了!
老马和彪哥都惊讶地看着他。老马是听不懂但觉得厉害,彪哥的眼神则更深了,带着探究。
老马叹了口气:“是啊,关键材料!我托老乡从老家寄,结果这都超时好几天了,物流信息一直卡在‘已到达城西中转站’,一动不动!打电话去问,那边支支吾吾的,真是急死人!”
沈毅顺口安慰:“可能是物流爆仓,耽搁了吧。”
“不是!”老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另一个老乡说,最近城西那片不太平!特别是那个中转站附近,好像……丢了好几个包裹了!都是些不大不小、不值钱但挺特别的东西。你说怪不怪?”
沈毅颠锅的手微微一顿。
丢失包裹?还是特定类型?这听起来……不像普通的盗窃。
他不动声色地问:“报警了吗?”
“报了有啥用?”老马一摊手,“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警察哪会太上心。唉,我这小本生意,就指望那点蓬灰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彪哥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哪个中转站?具体位置。”
老马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回答:“就……城西建设路那个,最大的那个。”
彪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沈毅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彪哥这反应,不太对劲。这不只是一个食客对食材短缺的关心,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警觉。难道这起看似普通的包裹丢失案,背后有什么不寻常?
他想起老马说的“不值钱但挺特别的东西”,再联想到自己那不愿回首的过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心头。
他强行压下思绪,把炒好的饭递给彪哥,故作轻松地笑道:“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别急。”
彪哥接过饭盒,深深地看了沈毅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撒谎。”
这天晚上,沈毅做了个梦。梦里不是解剖台,而是无数个写着“蓬灰”的包裹在黑暗中翻滚,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吞没。而彪哥就站在黑暗里,脸上那道疤,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