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教室里的暖气还没完全停，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崭新书本混合的味道。重新排座，或许是命运的惯性使然，宋瑜和周瑾依旧是同桌。

只是，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宋瑜依旧带着她满满的热情和活力回到学校，像一颗重新充电完毕的小太阳。她习惯性地在坐下时，带着雀跃的心情想和周瑾分享假期里偶像那些她认为“惊天动地”的新动态——新专辑破了什么记录，上了哪个了不起的综艺，造型有多么惊艳绝伦。

她转过身，脸上挂着熟悉的、准备开始分享的笑容，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周瑾我跟你说……”

然后，她对上了周瑾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听她讲这些时，那种专注的、带着细微共鸣的光彩，只剩下礼貌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疏离的平静。

宋瑜剩下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周瑾看着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带着询问，却没有期待。

“……没什么。”宋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讪讪地转回身，心里那点兴高采烈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她明白了。那个共同的、闪闪发光的话题，已经消失了。

课间，宋瑜还是会和張涵以及其他的朋友说笑玩闹，但当她下意识想拉上周瑾时，总会看到周瑾要么在埋头看她那本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小说，要么就是和旁边另一个同样话不多的女生讨论几句数学题。

她们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宋瑜依旧能触碰到周瑾的存在，却感觉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融入她的世界。

宋瑜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和失落。她不喜欢这种距离感。她习惯了周瑾在她身边，习惯了她安静的陪伴，习惯了她虽然沉默却总能接住自己所有兴之所至的分享。

她开始笨拙地、试图重新寻找靠近的方式。

“周瑾，你在看什么小说呀？”一次自习课，宋瑜凑过去，好奇地问。

周瑾把封面展示给她看，是一个她没听过的作者和书名。

“好看吗？讲的什么？”宋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兴趣。

周瑾言简意赅地概括：“双楠。”

“……哦。”宋瑜对爱情的故事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听起来好像……挺好的。”

周瑾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洞悉了她的言不由衷，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对话再次无疾而终。

宋瑜甚至尝试过把她画的新画给周瑾看——不再是零食，而是她想象中的、带着点浪漫色彩的风景和人物。周瑾会看，也会给出评价，比如“颜色很好”或者“比例有点问题”，客观、冷静，像美术老师的点评，却少了之前那种关乎彼此喜好的、隐秘的共鸣。

宋瑜觉得挫败极了。她像一只围着坚固玻璃罩打转的小猫，明明能看到里面自己想要靠近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这种无力感，在一天下午达到顶峰。那天，她听到周瑾和旁边那个女生讨论一道数学题的另一种解法，两人低声交流着，周瑾的表情是少见的专注和投入，甚至偶尔会因为找到一个关键点而眼神微亮。

那种眼神，宋瑜已经很久没在周瑾看向自己时看到过了。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酸涩感猛地冲上宋瑜的鼻腔，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好像……把周瑾弄丢了。

因为那个不再闪耀的明星，她好像把她曾经好不容易才靠近的、这座安静的孤岛，又推远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夹杂着连她自己都尚未明晰的心疼和委屈还有阴狠，在她心里弥漫开来。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样放任周瑾离开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