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

网络那端，“意”与周瑾的交流，早已超越了小说的范畴，像藤蔓一样悄然延伸至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

远舟：“今天数学课有点难，感觉脑子转不动了。”

周瑾：“嗯。多做题。”

远舟：“哈哈，说得对。不过咱们班那个宋瑜好像就学得很轻松，她脑子真好用。”

宋瑜发出这句话后，紧紧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这是她第一次在小号上主动提起“自己”。

片刻后，周瑾回复了。

周瑾：“她是很聪明。”

平淡的五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宋瑜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继续敲打。

远舟：“感觉她人缘也特别好，总是很多人围着她。”

周瑾：“嗯。”

远舟：“不过感觉她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说不上来。”

宋瑜试图用一种模糊的、旁观者的口吻，来引导周瑾思考“宋瑜”的变化。她想知道，周瑾是否注意到了她那些刻意的靠近和暧昧的小动作。

这次，周瑾的回复慢了一些。

周瑾：“哪里不一样？”

有戏！宋瑜眼睛一亮，立刻打起精神。

远舟：“就是……好像比以前更……爱撒娇了？今天看到她好像差点摔倒，下意识就抓住了旁边人的袖子，动作还挺自然的。” （这是今天刚发生的，宋瑜“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抓住了周瑾的手。）

网络另一端，周瑾看着“远舟”发来的这句话，手指微微顿住。她想起了下午宋瑜抓住她手臂时，那瞬间贴近的体温，和宋瑜抬起头时那双带着点慌乱和无辜的眼睛。当时心里那丝莫名的悸动，此刻被“远舟”的话语再次勾起。

周瑾：“她胆子小。”

周瑾试图用简单的结论掩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远舟：“是吗？感觉不完全是胆小。她看人的眼神，有时候……挺特别的。” 宋瑜继续冒险，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她几乎是在明示周瑾，那个“特别”的眼神是看向谁的。

周瑾没有立刻回复。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终只发来一句：

周瑾：“可能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但宋瑜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以周瑾的性格，如果完全没注意到或者不在意，大概率会直接忽略或者回一个“哦”。这个“可能吧”，反而像是在默认某种她自己也尚未厘清的感受。

宋瑜乘胜追击。

远舟：“说起来，你觉得宋瑜这个人怎么样？”

她把问题直接抛了过去。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既期待又害怕周瑾的回答。

这一次，周瑾沉默了更久。久到宋瑜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或者已经下线了。

终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周瑾：“她……很好。”

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宋瑜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不是“聪明”，不是“人缘好”，而是“很好”。一个笼统的，却仿佛包含了太多未尽之意的词。

宋瑜看着那两个字，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几乎能想象周瑾在打出这两个字时，那副没什么表情却微微抿着唇的样子。

线下，宋瑜的“表演”也更加卖力。

第二天课间发作业，宋瑜故意走到周瑾座位旁，弯腰去捡一支“不小心”掉落的笔。起身时，她的发梢轻轻扫过周瑾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莓洗发水的味道。

周瑾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宋瑜直起身，脸上带着浑然天真的歉意，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周瑾：“啊，不好意思，弄痒你了吗？”她的声音软糯，带着钩子。

周瑾抬起眼，对上宋瑜的目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像是被搅乱的深潭。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宋瑜两秒，然后才移开视线，低声说：“没事。”

那一刻，宋瑜清楚地看到了周瑾耳廓泛起的那一抹极淡的红色。

虽然转瞬即逝，虽然周瑾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但宋瑜确信自己看到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胜利喜悦和罪恶感的狂潮席卷了她。她成功了！她不仅在网上引导着周瑾思考关于“宋瑜”的问题，还在现实中，真切地让周瑾产生了反应！

周瑾这座看似坚固的孤岛，在她线上线下双重的、精心设计的“攻势”下，终于开始松动了。

宋瑜回到座位，心脏还在兴奋地跳动。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看似在认真看书的周瑾，那泛红的耳廓仿佛还在她眼前晃动。

她知道自己用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有些卑劣。但那种重新将周瑾的注意力牢牢抓在手中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着迷了。

她像一只狡猾的、步步为营的小猫，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她的猎物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