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收到温芽发来的印记照片时,已是深夜。他放大图片,仔细端详着那个模糊的、非汉字的划押。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对各类凭证、标记有着敏锐的直觉。这个印记,不像寻常的签字或画押,倒更像某种……私章或者特定群体的暗记?
他立刻将图片转发给团队里负责调查取证的老陈,老陈早年曾在档案部门工作,对各类旧式文书、印记颇有研究。
“有点眼熟……”老陈在电话里沉吟,“像是早年‘同兴会’那帮人力车夫行会内部用的简易标记……我明天一早去老档案馆查查对比图录。”
“同兴会”?人力车夫?张律师心中一动。温芽的太爷爷,据零星信息显示,似乎早年也确实拉过人力车。这条线索,或许真的指向了某种被遗忘的关联。
第二天,老陈一头扎进了尘封的市档案馆。而另一边,王建国那边的律师又上门了,这次带来的是一份复印更加清晰的“买卖契约”复印件,上面赫然有一个红色的、与旧账本上划押图形有七八分相似的印记,旁边用繁体字写着“王建国”三个字,笔迹拙劣。
“温小姐,白纸黑字,还有划押,这产权归属很清楚了吧?”对方律师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倨傲,“我们王先生念在你们祖孙居住多年,愿意给予一定的搬迁补偿,如果你们再冥顽不灵……”
温芽看着那份“契约”,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对方竟然连这种伪造的历史证据都拿出来了!那印记的相似度,绝非巧合!他们一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账本上印记的存在,甚至可能见过账本本身,才敢如此大胆地伪造!
“这份契约的真伪,自有法院和鉴定机构判断。”温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repeating 张律师教她的话,“在最终判决前,请你们离开。”
送走那人,温芽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对手的卑鄙和无耻,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独自一人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庞大的黑影搏斗。
就在这时,她的老年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小心身边人。账本不止一本。”
温芽盯着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身边人?谁?邻居?还是……?
账本不止一本?是什么意思?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蛛网中央,四周都是窥探的眼睛,而她分不清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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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民宿的录制接近尾声。最后两天的任务是为村里的留守儿童举办一场小小的联欢会,嘉宾需要各自准备一个节目。
陆星遥准备唱他的新歌,方菲打算表演一段优雅的古典舞。轮到沈叙白时,他只是淡淡表示:“我帮忙布置场地。”
联欢会当天,气氛热烈。孩子们的笑声冲淡了连日来的微妙尴尬。陆星遥的歌声引来阵阵欢呼,方菲的舞姿赢得了掌声。沈叙白确实一直在默默忙碌,调整音响,摆放桌椅,给孩子们分发糖果,他话不多,但动作细致周到。
在联欢会间隙的一个互动游戏环节,需要嘉宾和孩子们一起完成一个简单的手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沈叙白面前,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用蜡笔画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手拉着手,站在一座房子前,房子顶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炊烟。
“叔叔,这个送给温芽姐姐。”小女孩声音细细的,“她说她家的烟火很好看。”
沈叙白接过那张童稚的画,看着画上那象征“家”的炊烟,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冷峻的眉眼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声音低沉:“她会的。”
这一幕被镜头捕捉下来,虽然短暂,却让直播弹幕瞬间沸腾。
【啊啊啊小白好温柔!】
【他记得温芽!他还承诺!】
【这画面莫名想哭……】
【温芽一定要守住家啊!】
站在不远处的方菲,看着沈叙白蹲下的背影和那个小女孩,脸上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转身去和别的孩子互动,只是眼底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联欢会顺利结束,也意味着《烟火起处是吾家》本季录制正式杀青。
当晚,节目组举办了简单的杀青宴。气氛比起往日活跃了些,大家互相敬酒,说着告别和感谢的话。陆星遥喝得有点多,拉着沈叙白絮絮叨叨地说着录制期间的趣事,最后红着眼睛说:“叙白哥,下次……下次要是还能见到温芽,替我跟她说,加油!”
沈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方菲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得体:“叙白,这次合作很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她的话语无可挑剔,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叙白与她碰了碰杯,语气疏离:“辛苦了。”
杀青宴散场,众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次日离开。
沈叙白回到房间,并没有立刻收拾。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民宿院子里那棵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桂花树。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张律师几分钟前发来的最新汇报:
“印记初步确认与旧时‘同兴会’有关。对方伪造契约上的印记细节有误,系模仿。另,温小姐收到匿名警示短信,内容涉及‘身边人’及‘账本不止一本’,其安全恐需关注。”
沈叙白的目光落在“身边人”和“安全”两个字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暗夜中蓄势待发的鹰隼。
他沉吟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冷冽:
“是我。”
“查两个人。一个是《星闻周刊》接触温芽的记者,另一个……重点关注近期与王建国或其律师有过接触的、温芽的邻居或所谓‘熟人’。”
“要快。”
挂了电话,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色深沉如墨。
有些暗手,既然伸出来了,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真正伤害到那个努力想守护住一缕“烟火”的女孩。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温芽紧紧攥着那张画着炊烟的儿童画,将它贴在床头,仿佛能从这稚嫩的笔触中汲取力量。她对古村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正因那条匿名短信而悄然启动,试图为她扫清隐藏在暗处的毒刺。
她的战斗,从来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战斗。只是,那张逐渐收紧的网,以及网中央若隐若现的“身边人”,依旧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夜还很长,真相与危机,都潜伏在黎明到来前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