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薇薇的目光死死钉在金有谦手中的文件上，手指颤抖着想去抢，却被男人轻轻侧身避开。她踉跄着扶住身后的餐桌，指尖蹭过冰凉的桌布，才勉强稳住身形，声音里满是不甘的尖锐。

林薇薇“补充条款？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金家就是故意的，想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金有谦将文件重新折好塞回内袋，唇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金有谦“林小姐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当初签协议时，林董可是亲自过目确认的——或许，是他忘了跟你提？”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戳中林薇薇的软肋，她猛地转头看向林父，眼底满是质问，却见父亲别开目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默认了。

周围的议论声愈发清晰，宾客们看向林薇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玩味。金有谦没再理会她的失态，目光越过人群，不着痕迹地扫过角落里的苏瑶瑶——女孩正被林婉儿护在身后，垂着脑袋，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着白。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连周身冷硬的气息都缓和了几分，却又很快敛去眼底的柔情，怕再引来更多目光落在她身上。

其实金、苏两家的渊源，早在金有谦和苏瑶瑶出生前就深植在江城的土壤里。金老爷子和苏老爷子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年轻时一起闯过生意场，互相扶持着把两家的产业做起来。后来金家侧重地产和科技，成了江城一手遮天的存在，金有谦接手金氏旗下核心板块后，更是凭着狠辣的手段和精准的眼光，把金家的权势推到了新高度——如今江城一半的商业项目都贴着金氏的标签，他说一句话，连市政规划都要酌情考量。苏家则偏向文化产业，虽不如金家张扬，却也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两家的交情从未断过。

当年苏瑶瑶出生时，金有谦已经九岁，跟着金老爷子去苏家贺喜。襁褓里的小丫头粉雕玉琢，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金老爷子笑着打趣，让他以后多照看着“小侄女”。一来二去，“小叔叔”这个称呼就定了下来。金有谦看着苏瑶瑶从牙牙学语的奶娃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份最初的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不知不觉就变了质，成了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执念。他借着“小叔叔”的身份，把她护在羽翼下，挡掉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连苏家内部的纷争，都悄悄替她摆平。

而苏瑶瑶和林婉儿的友情，更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的羁绊。林婉儿家境普通，却凭着爽朗的性子和护朋友的劲儿，成了苏瑶瑶身边唯一的“小太阳”。后来两人考上同一所高中，干脆搬去苏瑶瑶名下的一套公寓同居。每天清晨，林婉儿总会提前十分钟起床，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苏瑶瑶手里；苏瑶瑶有轻微的社恐，每次参加聚会，林婉儿都像个小保镖似的挡在她身前；哪怕是苏瑶瑶收到的一块进口巧克力，也会小心翼翼分成两半，塞一半到林婉儿嘴里——这份“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的默契，早已经刻进了两人的骨子里。

一阵冷风吹过把金有谦的思绪吹了回来，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西装袖口，指尖划过面料的纹路时，眼神已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只对着脸色煞白的林薇薇淡淡开口。

金有谦“维持表面的功夫，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往后若再逾矩，或是对瑶瑶有半分不轨，这份合作，我随时可以终止。”

林薇薇攥着裙摆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尖着嗓子冲金有谦喊道。

林薇薇“你不是说你有心仪的人了吗？！现在又跟自己名义上的小侄女不清不楚，眼神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你对得起你心里那个人吗？！”

林薇薇这话像把淬了毒的钩子，猛地勾住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转向角落里的苏瑶瑶，有探究，有好奇，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林婉儿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她几乎是瞬间就看穿了林薇薇的算盘——这女人分明是想把瑶瑶架到火上烤，用众人的目光逼金有谦承认，到时候不管答案是是与否，瑶瑶都会沦为江城圈子里的笑柄。

林婉儿几乎是想都没想，一把将苏瑶瑶往身后又护了护，随即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站了半步，故意夸张地抬手捂住胸口，脸上堆着戏谑的笑，声音清亮得能让宴会厅每个角落都听见。

林婉儿“哎哟喂！林小姐这话说的，怎么还把人给看漏了？金二少心心念念的人，不就在这儿站着嘛！”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朝着金有谦的方向眨了眨眼，还俏皮地晃了晃手腕上那串苏瑶瑶送的银手链——那是去年她生日时，苏瑶瑶把自己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同款手链拆了一串送她的。

林婉儿“你看啊，他上次还跟我打听哪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好吃，说要请我去呢！还有还有，前几天我随口提了句喜欢限量款的香水，他转头就让助理送了两瓶到我和瑶瑶的公寓，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示好’嘛！”

这话一出口，原本凝固的空气瞬间松了几分，几个和金有谦相熟的世家子弟忍不住低笑出声——谁都知道林婉儿是苏瑶瑶的闺蜜，平日里最爱跟金有谦开玩笑，这会儿显然是故意帮着打圆场。林薇薇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林婉儿抢了先。

林婉儿上前两步，故意凑到金有谦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委屈。

林婉儿“金二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喜欢我就直说啊，怎么还藏着掖着的？害得林小姐误会我们家瑶瑶，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抢了闺蜜的‘小叔叔’呢！”

金有谦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配合着她的话，故意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金有谦“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跟林小姐说清楚，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顺着林婉儿的话圆了场，又不动声色地将“误会”的帽子扣回了林薇薇头上。

苏瑶瑶站在林婉儿身后，耳尖还烧得发烫，却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婉儿是故意这么说的，那串手链、提拉米苏、香水，全都是她跟婉儿提过自己喜欢，金有谦记在心里悄悄准备的，只是每次都借着“让婉儿转交”的名义送来。可此刻看着闺蜜站在前面替自己挡麻烦，她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裙摆，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林薇薇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林婉儿，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林婉儿说的“证据”全是真的，只是没人知道，那些所谓的“示好”，全是金有谦借着林婉儿的名义，给苏瑶瑶的小心意。周围的宾客也渐渐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有人甚至打趣道：“原来金二少喜欢的是林小姐这种爽朗性子的，倒是没看出来。”

林婉儿听着这话，立刻顺着台阶下，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林婉儿“可惜啊，我心里只有甜品和瑶瑶，金二少这颗‘真心’，我可不敢收！”

她说着，还不忘回头冲苏瑶瑶眨了眨眼，用口型比了个“搞定”，才慢悠悠地退回到苏瑶瑶身边，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笑道。

林婉儿“怎么样，你闺蜜我厉害吧？”

金有谦看着角落里两人的小动作，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却很快敛去，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林薇薇，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金有谦“林小姐，现在误会解开了，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去处理一下礼服吧，免得影响了苏家晚宴的兴致。”

林薇薇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却再也找不到理由纠缠——林婉儿这一番话，不仅把话题引开，还让她成了众人眼里“不分青红皂白的醋坛子”，再闹下去，只会更难堪。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踩着高跟鞋狼狈地离开了宴会厅。

林薇薇的高跟鞋声在宴会厅光洁的地板上敲出急促又狼狈的声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林父林泽宇拔高了几分的声音。

林泽宇（林父）“薇薇！处理完礼服记得早点回来，别耽误了正事！”

这话与其说是叮嘱，倒不如说是在宾客面前撑场面，试图挽回几分林家的体面。

林薇薇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攥着脏了的裙摆，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口。林父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又迅速堆起和善的笑，转身快步走到金有谦身边，热情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歉意。

林泽宇（林父）“有谦啊，真是抱歉，小女被我们宠坏了，性子急躁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走，咱们去那边休息室坐坐，我好好跟你赔个不是，顺便聊聊城西地块合作的细节。”

金有谦眼底的冷意还没完全散去，却也没驳林父的面子——他清楚，现在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张口中要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咯噔”了一声，苏瑶瑶的聊天界面显示了“已安全上车”这五个字，林婉儿不知何时带着苏瑶瑶早就离开了，金有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看着自己给她备注名后那个小小的爱心，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既然心尖人已经安全了，等他处理完婚讯的事，这里的虚与委蛇，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