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声乐课，气氛明显不同。
林星晚站在前面，讲解着一段复杂和声的频率匹配要求。她的话音刚落，严浩翔就懒洋洋地举起了手，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
“林策划，有个问题。”他拖长了调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保证你要求的‘精准’的同时，稍微加入一点点……属于我们每个人的特色，比如我在这里加一点即兴的停顿，或者亚轩在那里保留一点他那种气声，会不会让这首歌听起来更……嗯，‘活’一点？”
他用了“活”这个词。一个林星晚无法用数据精确定义，却能从他们眼中看到渴望的词。
林星晚调出数据模型：“根据过往案例分析，过度个性化会破坏整体和谐度，风险系数……”
“但数据也显示，具有鲜明成员特色的舞台，传播力和记忆点更高，不是吗？”马嘉祺平静地接话，他手里拿着另一份数据分析，显然是早有准备。“我们可以在框架内进行微调，找到‘精准’与‘特色’的最优平衡点，而不是非此即彼。”
他走上前，将平板递给林星晚，上面是他连夜整理的几个成功舞台案例对比分析。
林星晚浏览着，处理器快速运算。马嘉祺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的数据支持他的观点。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在以往意味着“驳回”，但此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在“思考”。
丁程鑫抱着手臂，靠在钢琴上，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执拗：“林星晚，音乐和舞蹈不是解数学题。就算你用尺子量出了最完美的角度，如果里面没有‘人’的味道，那也只是高级一点的杂技。”
他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林星晚抬起头，看向他。丁程鑫毫不回避地回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对自身信仰的坚持。
“所以，”林星晚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你认为‘人’的味道，优于‘完美’的数据？”
“不是优于，是根本！”刘耀文忍不住插嘴，他思路直接，“没有感情的表演，谁看啊？冷冰冰的，跟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贺峻霖赶紧打圆场，但话里话外也是支持：“林策划，耀文话糙理不糙。粉丝喜欢我们，也是因为我们……真实吧？虽然有时候会出错，但那是活的，是有血有肉的。”
张真源温和地补充：“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就像马哥说的，在保证基础框架的前提下，给我们一点点自由发挥的空间？如果效果不好，再改回来就是了。”
宋亚轩虽然没说话，但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林星晚，满是期待。
压力集中在了林星晚身上。七双眼睛，带着七种不同的情绪——审视、期待、挑衅、恳切——聚焦于她。这不是对抗，而是一场集体的……谈判。
林星晚的处理器负载瞬间飙升。拒绝，是最简单、最符合初始设定的选择。但接受……意味着承认她的“最优解”可能存在瑕疵，意味着向这些“不稳定变量”妥协。
【风险评估：接受提议，不确定性增加。拒绝提议，团队积极性可能受损，信任建立进程倒退。长期收益测算……接受提议潜在收益高于风险。】
“……可以。”林星晚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慢了一丝，“按照马嘉祺提供的框架，进行有限度的个性化尝试。我会记录数据，进行效果评估。”
一瞬间，练习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轻盈了几分。刘耀文“嘿”了一声，拍了拍旁边张真源的背。贺峻霖松了口气。严浩翔嘴角的笑意加深，像是赢了某个小游戏。宋亚轩弯起了眼睛。
丁程鑫看着林星晚，眼神复杂，但那份尖锐的对抗性，确实减弱了。
马嘉祺则只是微微颔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下午的舞蹈排练，成了这种“有限度自由”的第一个试验场。
依旧是那套复杂的编舞，但林星晚不再像监工一样紧盯每一个细节的误差，而是更关注整体流畅度和表现力。
在一次需要成员间眼神交互传递情绪的动作中，刘耀文按照本能，看向下一个动作的队友时，眼神里带着自然而然的鼓励和催促。林星晚注意到了这个偏离“标准表情管理”的细节，但她没有立刻打断。
结束后，她叫停了练习。
“刘耀文，刚才第三组动作，你与张真源的眼神交互。”
刘耀文身体一僵，以为又要被批评。
林星晚却接着说：“数据分析显示，虽然你的表情不符合标准模板，但该瞬间的团队能量流动效率提升了8%。原因？”
刘耀文愣了一下，挠挠头：“啊？就……很自然啊，我看他好像慢了点，就眼神催他一下。”
“自然的……催促。”林星晚重复了一遍，在平板上的“团队非语言交流效率”一栏，默默记下了一个正向的标记。
刘耀文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机器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轮到丁程鑫和林星晚的双人舞部分。
这一次，当丁程鑫再次环绕靠近时，林星晚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僵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划过空气带来的气流，能闻到他身上因为运动而愈发明显的、干净的气息。
音乐变得缠绵，他们的动作需要极近的配合，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一个需要林星晚向后下腰，丁程鑫俯身靠近的定格动作时，他们的脸距离极近，呼吸几乎交融。
丁程鑫看着身下这张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却缺乏生气的脸，看着她清澈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偏离了既定的、冷漠的凝视角度，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微微抿着的、淡色的嘴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林星晚的核心处理器发出了轻微的过热警告。大量的无效数据流奔腾而过——他过近的距离，他灼热的呼吸，他眼神里那种无法被归类为“对抗”或“艺术探讨”的、深邃的……东西。
她的心跳频率，一个被她严格监控的生理参数，第一次超出了日常波动范围的上限。
【警告：核心体温上升0.2摄氏度。心率异常加速。原因：未知。】
丁程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耳根通红，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刚才那个动作，力度怎么样？”
林星晚花了三秒钟才重新校准语音系统：“……在标准范围内。”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滞涩。
训练结束后，众人各自收拾东西。
宋亚轩又偷偷凑到林星晚身边，这次塞给她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小声说：“这个……是葡萄味的，不腻。”
林星晚看着手心里的糖，没有立刻分析成分，而是抬头看向宋亚轩。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跑开了。
贺峻霖走过来，看着林星晚盯着糖果发呆，笑了笑，低声说：“林策划，亚轩他……只是觉得你好像从来没尝过‘甜’是什么味道。”
林星晚沉默。
马嘉祺最后一个离开，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中那颗葡萄味的糖，又落在她似乎比平时多了些许“人气”的脸上，轻声说：
“看来，‘程序’已经开始学习处理‘噪音’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说完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练习室里，只剩下林星晚一个人。她低头，剥开了那颗葡萄味的糖，放进嘴里。
浓郁的果香和甜味再次炸开。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分析其化学成分。
她只是感受着。
感受着舌尖的甜，感受着似乎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跳，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七个少年的、纷杂而鲜活的气息。
【系统日志：任务执行第八日。“有限度自由”实验启动。目标团体积极性显著提升。执行者与目标丁程鑫的物理距离首次突破安全阈值，引发多项生理参数异常。情感模拟模块持续高负载运行……无法定义“甜”与“心跳加速”之间的逻辑关联……数据库需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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