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成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墨渊不再主动开口,仿佛之前那短暂的“教导”只是一时兴起。他重新变回了那座沉默的、散发着无形压力的冰山。
但苏清婉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她不能等他再次“兴起”,她必须主动去“索取”。
她开始尝试。
先是小心翼翼地,再次运转灵力,故意在某个无关紧要的节点制造一丝微小的、几近于无的滞涩,然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困惑的吸气声。
没有回应。
墨渊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调息之中。
苏清婉并不气馁。她停下来,等待了片刻,然后换了一种方式。她不再故作姿态,而是真正沉下心来,回顾他之前指点的那个小周天路径,一遍又一遍地运转,试图从中体悟更多。当她遇到一个真实存在的、细微的阻碍时,她会停下来,蹙眉思索,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墨渊的方向。
她在赌,赌他看似闭目不理,实则注意力从未真正从她身上离开。
她在赌,赌他对“所有物”的掌控欲,强到无法容忍她在他面前存在任何一丝他能够解答的“疑惑”。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幽蓝火焰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就在苏清婉几乎要放弃这次尝试,准备另寻他法时——
“意守丹田,灵力三分,其一逆冲‘玉枕’。”
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漫长的沉寂。
苏清婉心中先是一惊,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她赌对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尝试。灵力分流的精细操控对她来说颇为困难,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咬牙坚持。当那一缕逆冲的灵力轻柔地撞上“玉枕穴”时,之前那个细微的阻碍如同被春风化开的薄冰,瞬间消融,整个小周天的运转顿时变得圆融顺畅,灵力增长了一丝,也凝练了一丝!
这方法精妙而霸道,绝非宗门正统,却异常有效。
“……多谢师兄。”她压下心中的波澜,低声道谢。这一次,谢意里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对知识的渴求。
墨渊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只是淡淡道:“疑问,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你若足够强,自可一拳破之。”
他的话语依旧刻薄,但苏清婉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允许她提问,但鄙视提问。他更欣赏用力量直接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很符合他的人设。
苏清婉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尽管他依旧闭着眼):“师兄所言极是。但若眼前有山,弱者绕行,智者开路,而强者……或许会选择,将山移开。”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拗:“清婉自知是弱者,无移山之力。但既见通路在前,便想问问那开路的‘智者’,此路可能行得通?又该如何行走,才能更快、更稳?”
她在隐喻。山是困境,通路是他指点的修炼之法。她在告诉他,她承认自己的弱小,但她想变强,想走捷径,而他,就是那个掌握着捷径的“智者”。
这是一种变相的服软,也是一种隐晦的请求。
山洞内再次陷入寂静。
幽蓝火焰跳跃了一下,映得墨渊的脸庞明暗不定。
许久,久到苏清婉以为自己的试探过了界,准备承受他的怒火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路,我可以指。”
“但脚,需你自己走。”
“若半途跌入深渊,亦是你的命数。”
说完,他倏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寒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精准地捕捉到苏清婉脸上尚未褪去的紧张与那一丝不屈。
“调息完毕了?”他问。
苏清婉下意识点头。
“那便继续。”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接下来的路,跟紧。若掉队,我不会回头。”
他没有再看她,径直走向洞口,单手推开那块巨岩,外界朦胧的光线和湿润的空气瞬间涌入。
苏清婉深吸一口气,立刻起身跟上。脚步因为方才的灵力运转和精神的紧绷而有些虚浮,但她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明白,第一阶段的“静默教学”结束了。现在,他要带她去上第二节课——一门名为“生存”的实践课。
而学费,可能是她的命。
但她别无选择。
她快步跟上那道黑色的背影,再次融入秘境未知的险境之中。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迫的囚徒,更像是一个提着脑袋、拼命汲取知识的……特殊学徒。
山洞外的森林,因为夜色的降临而显得更加危机四伏。墨渊的速度不快不慢,恰好是苏清婉需要全力施展清风步才能勉强跟上的程度。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指点。只是偶尔,他会突然停下,目光锐利地扫向某个黑暗的角落,或是某片看似平静的灌木。每当这时,苏清婉也会立刻停下,屏住呼吸,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努力感知,却往往一无所获。
直到他袖袍微动,一道无形的气劲射出,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如同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咔嚓”声,或者一道隐匿的阵法光芒黯然熄灭,苏清婉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她展示真正的“危险”藏于何处,以及……如何无声地将其扼杀。
这比任何言语的教导,都更加震撼人心。
苏清婉紧紧跟随着,眼睛努力地看,耳朵努力地听,脑子飞速地记忆和分析他每一次停顿、每一次出手的时机和角度。
这是一条走在刀尖上的学习之路。
而她,必须尽快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