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那簇幽蓝的火焰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将墨渊静坐的身影投在岩壁上，拉长出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苏清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回元丹的药力在她体内缓缓化开，如同暖流修补着干涸的经脉，带来些许力气，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如同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而那只冷酷的蜘蛛，就在几步之外。
她不敢有大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他，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他闭着眼，俊美的面容在幽光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大理石雕塑般的冷硬与疏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让她不寒而栗的寒眸。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相信这个看起来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内里却藏着那般偏执和危险？
就在苏清婉思绪纷乱之际，墨渊毫无征兆地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运转灵力，走‘风府’，过‘天柱’，聚于‘肩井’。”
苏清婉猛地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墨渊依旧闭着眼，语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重复一遍。”
苏清婉心脏一紧，下意识地跟着念出：“……走风府，过天柱，聚于肩井。”这是青云宗基础功法中，一个并不算主流的灵力运转小周天路径，通常用于快速缓解肩颈区域的灵力滞涩。
“照做。”他言简意赅。
苏清婉不明白他的意图，但不敢违逆。她依言闭上眼睛，尝试引导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灵力，沿着他指示的路径运转。
起初有些滞涩，但当她灵力流过“天柱”穴时，之前因为强行施展“灵犀指”而一直隐隐作痛、灵力不畅的右肩，竟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松快感。
她心中讶异，继续将灵力汇聚于“肩井”。一股暖意散开，右肩的滞涩和隐痛竟消散了大半！
这……他是在指点她疗伤？
为什么？
她困惑地睁开眼，看向墨渊。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眸子在幽蓝火光下，深不见底。
“感觉如何？”他问，语气平淡无波。
“……好多了，多谢师兄。”苏清婉低声回答，心中的警惕却不减反增。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更像是驯兽的手段。
“灵力运转，不是死记硬背功法。”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教导意味，“人体窍穴如同山川河岳，各有其性。功法是地图，但如何行走，需知其理，明其变。”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之前强行催动灵犀指，灵力走‘手阳明经’，刚猛有余，却不懂回旋疏导，伤及自身而不自知。方才的路径，可疏导其中淤塞。”
苏清婉心中震动。他连她之前灵力运转的细节和隐患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份眼力和对灵力本质的理解，远超宗门内的大部分长老。
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的在“教导”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墨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他垂眸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师徒间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因为你的命是我的。”他重复着之前的宣言，语气森然，“一件器物，若太过脆弱，轻易便损坏了，会失去其价值。我需要你……活得久一点。”
“至少，在我允许你死之前。”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将苏清婉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或许只是错觉）彻底浇灭。原来如此，不是关怀，只是维护“所有物”的必要措施。
但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生——他在教她！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正在传授她真正有用的、能让她变强的知识！
危险与机遇，如同双生藤蔓，紧紧缠绕。
她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恐惧，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属于苏晚晚的、来自异世的灵魂里，燃起了一簇不肯屈服的火焰。
“既然如此，”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敢问师兄，若灵力行至‘风府’时，遇阴寒阻滞，当如何化解？”
她问出了一个在修炼基础功法时，确实会遇到的小困扰。这是一个试探，试探他“教导”的底线。
墨渊深邃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他看着她，仿佛在审视一件突然展现出些许有趣反应的玩具。
片刻的沉默后，他薄唇微启，冰冷地吐出了另一个窍穴的名字，以及一段简短却直指要害的灵力转换诀窍。
苏清婉立刻在心中默记，并推演，发现这方法精妙无比，远胜宗门典籍上的记载！
“谢师兄指点。”她低下头，掩去眼中复杂的光芒。
墨渊不再言语，转身回到原处，重新闭上双眼。
山洞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这座冰冷的囚笼，在苏清婉的眼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危机四伏，却又可能藏着强大力量的……特殊课堂。
而她，这个被迫的学生，必须在这位危险“导师”的喜怒无常下，拼命汲取一切可能让她活下去、乃至最终打破囚笼的养分。
第一课，结束了。
代价是尊严，收获是……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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