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几乎是被墨渊拖着在密林中穿行。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像是冰冷的铁箍,烙在她的肌肤上,也烙在她的命运上。灵力耗尽的虚弱感阵阵袭来,双腿如同灌了铅,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有些模糊晃动。
她试图挣扎,哪怕只是细微地想要抽回手,换来的却是更紧的禁锢,以及墨渊头也不回投来的、冰冷的一瞥。那眼神无声地警告她:徒劳无功。
他走得很快,步伐稳健,对这片危机四伏的古老森林仿佛了如指掌。他总能提前避开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沼,绕开悬挂着致命毒刺的藤蔓,甚至在某片看似平静的灌木前停下,袖袍轻挥,一道隐匿在其中的、闪烁着幽光的阵法便悄然湮灭。
苏清婉心中骇然。这个男人不仅实力强大,心思之缜密,对秘境的熟悉程度,都远超她的想象。在他面前,她那些小心翼翼的求生计划,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他到底想带她去哪里?所谓的“看清楚真正的危险”,又是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清婉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即将晕厥过去时,墨渊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被茂密的垂藤和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遮挡,若非墨渊径直拨开垂藤,推动岩石,极难发现。
“进去。”他松开她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
苏清婉踉跄一步,扶住潮湿的岩壁才稳住身形。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口,又看了一眼身旁如同暗夜修罗般的墨渊,咬了咬牙,弯腰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干燥宽敞一些,光线昏暗,只有几缕从岩缝透进来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某种矿物特有的清冷气息。
墨渊随后走入,那块巨石在他身后无声地回归原位,彻底隔绝了内外。他指尖弹出一缕幽蓝色的火焰,悬浮在半空,如同鬼火,照亮了山洞一隅,也映得他本就冷峻的侧脸更加阴森。
苏清婉靠坐在冰冷的岩壁旁,抱着膝盖,尽可能离他远一些。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让她几乎崩溃,但她不敢睡,只能强打精神,警惕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墨渊似乎并无意与她交流。他走到山洞另一侧,盘膝坐下,闭上双眼,竟直接开始打坐调息。那簇幽蓝的火焰在他身前静静燃烧,跳跃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就这样把她晾在了一边。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苏清婉又冷又饿,灵力空虚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她的神经。她看着墨渊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心中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难以忍受。它像是一种凌迟,无声地摧残着她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墨渊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寒眸在幽蓝火光下,亮得惊人。他目光转向苏清婉,在她因紧张而蜷缩的身体上停留片刻。
然后,他起身,走了过来。
苏清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他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递过来一个古朴的水囊,和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淡金色丹药。
“喝了。”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把这颗‘回元丹’服下。”
苏清婉愣住了。她看着他手中的水囊和丹药,没有动。
给她水?给她疗伤恢复的丹药?这又是什么新的折磨方式?先摧毁她的意志,再给予一点施舍般的“关怀”?
“怕我下毒?”墨渊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若想杀你,你早已死了十次。”
他的话冰冷而直接,撕开了所有虚伪的可能。
苏清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以他的手段,要杀她,易如反掌,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她迟疑着,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水囊和丹药。水是清的,带着一丝甘甜,滋润了她干得发痛的喉咙。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药力瞬间涌入她几乎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虚弱感被迅速驱散,连手腕上的红痕都淡化了许多。
这确实是上好的回元丹,价值不菲。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师兄。”
墨渊没有回应她的道谢。他看着她服下丹药后脸色渐渐恢复一丝红润,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
“记住今天的教训。”
“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也不属于你那可笑的‘善良’。”
“它属于我。”
“没有下一次。”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苏清婉靠在岩壁上,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灵力,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水和丹药,不是关怀,是警告,是驯服。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的生死,她的状态,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给予,她只能接受;他剥夺,她无力反抗。
她看着他如同磐石般静坐的身影,那个念头再次不可抑制地浮现——
他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山洞外,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悠长嚎叫,更衬得洞内死寂如墓。
而她,是这座坟墓里,唯一的囚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