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

崔十八拎起毛巾丢给他，动作顺手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崔十八说。

赵太阳垂眼，用毛巾胡乱擦头发，声音低得可怜：赵太阳能……去你家借个沙发吗？我保证只占一条缝，保证每天洗碗拖地，保证……

崔十八多大点事儿。

崔十八把钥匙抛给他，金属在雨声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

崔十八地址发你微信，今晚就搬。

赵太阳愣住，似乎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直到钥匙落进掌心，冰凉的金属还带着别人的体温，像被强行塞进来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才咧嘴笑出虎牙，雨珠挂在睫毛上，一晃就坠下来：

赵太阳谢谢哥！

崔十八被那句“哥”喊得耳热，转头掩饰，却忍不住补一句：

崔十八 少废话，赶紧去冲热水澡，感冒了请假，我扣你全勤。

崔十八的家在地铁尽头，顶层小复式，楼梯狭窄。赵太阳扛着行李箱进来时，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昏黄光圈笼着灰色沙发，像专门为他预留的位置。

崔十八二楼次卧，一楼客卫，沙发归你。

崔十八把备用拖鞋放到他脚边，

崔十八冰箱里有啤酒，想喝自己拿。

赵太阳道谢，眼睛却忍不住乱飘。

开放式厨房吧台整洁得像样板间；茶几上摆着工程图纸与一把低音吉他；阳台养着薄荷与迷迭香，夜风吹来，香气混着雨味，钻进鼻腔，全是崔十八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房东或许做了件好事儿，押金刚不刚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发出轻微抗议。

赵太阳蹲下去，用袖子擦滴水，却听见崔十八在身后开口，声音低而快：

崔十八不用擦，地板防水。

他回头，看见男人倚在楼梯扶手，手里拎着一件干净T恤，隔空抛来：

崔十八新的，没穿过，当睡衣。

T恤落在怀里，带着柔顺剂的柠檬香，赵太阳低头，指腹摸到领口标签。

尺码刚好比他平时穿的大半号，像某人不动声量的照顾。

雨声敲窗，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赵太阳抱紧那团柔软的布料，忽然觉得，这场暴雨似乎把两个世界强行并轨，而他，正站在交轨处，听见心跳亮起了绿灯。

同一屋檐下的第一晚，崔十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高看了自己的定力，低估了赵太阳的杀伤力。

凌晨十二点，浴室门“咔哒”一声，水汽先涌出来。

赵太阳那小子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尺寸明显偏小，边缘卡在胯骨上，像随时会叛逃。

八块腹肌挂着水珠，人鱼线没入浴巾深处，一路把灯光切成晃动的涟漪。

他随手把T恤往沙发扶手一搭，声音带着淋浴后的潮哑：

赵太阳哥，洗衣机在哪？

当时崔十八正弯腰倒水，玻璃杯壁“叮”地撞上大理石，水花溅了一手。

他别过眼，耳尖却诚实地泛红，像被蒸汽烫过：崔十八阳台……左手。

赵太阳仿佛毫无察觉，哼着《Solar Power》往里走。

背影在落地灯的光圈里晃，肩胛骨像两枚刚出模的散热片，随着步伐一开一合。

崔十八盯着地板，却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全是对方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