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曜正要回答,浴室内听到交谈声的崔十八匆忙结束洗浴,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蹲着的超大只赵太阳,他神色巨变,质问脱口而出:
崔十八你怎么来了?
珊瑚绒的浴袍裹到锁骨,发梢还在滴水,浴室的热气氤氲开来,崔十八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
噩梦做得太多,崔十八都有些应激了,他总梦见赵家律师团站在门口,递来一纸冷冰冰的亲子鉴定;
梦见孩子被抱上黑色轿车,他追在后面,雪粒灌进喉咙,喊不出声音;
梦见自己跌坐在空荡的民房,三角梅枯萎,月亮挂件碎了一地。
如今,噩梦成真了,门口蹲着的男人,背脊笔直,西装挺括,像一把出鞘的刀,刀尖正对准他心口。
崔十八下意识上前,拉过崔知曜,把那小小的人儿挡在身后,手臂横在空气里,像一道单薄的防线。
赵太阳还蹲在地上,指尖悬在半空,维持着刚才想揉孩子发顶的动作。
他被这一声质问钉在原地,抬眼,视线穿过玄关的昏黄,落在崔十八脸上。
哥哥的发梢还在滴水,眼尾被热气蒸得发红,浴袍领口敞了一半,锁骨若隐若现。
男人比记忆里更瘦,眼角细纹像被岁月轻轻划了一刀,却仍旧是月亮的形状。
赵太阳心脏猛地收紧,像被人攥住又松开,血液瞬间涌向耳膜,轰隆隆作响。
哥哥,你退半步、挡在孩子身前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你也觉得,当年确实对不起我,害怕迟来的报复吗?
赵太阳哥哥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赵太阳我不该来吗?
崔十八指尖一颤,浴袍袖口被攥得皱起,指背挤出青白的小窝。
他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不敢去看赵太阳通红的眼睛,只能尽量平复着情绪:
崔十八哪有什么该不该……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崔十八的声音像被雪水浸过的琴弦,低而哑,尾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嘴角却只扬起一半,便僵在唇边,像被冻裂的薄冰,稍稍用力就会碎成齑粉。
崔知曜正歪头打量两个大人,小手揪着父亲浴袍下摆,不懂两个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话。
崔十八其实想说:你看,我当年做得多对,如今的你多成功,多风光。
可话到嘴边,却化成一口冷风,咽下去,噎得喉咙生疼。
寒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浴袍下摆猎猎作响,也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崔十八这才注意到,赵太阳只穿单薄的西装三件套,衬衫领口熨得再锋利,却挡不住雪城零下十度的冷。
崔十八你先进来吧。
他侧身让路,声音低却急切,
崔十八屋里暖和些。
赵太阳扶着行李箱艰难起身,十几个小时的站票早就让他的腿不堪重负。
听见“进来”两个字,他心脏猛地一松,却不敢表现,只轻轻“嗯”了一声,提起行李箱,动作缓而稳,像怕惊扰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