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站在铜镜前，指尖无意识摩挲手腕上的伤痕。昨夜与萧景行的对话还回响在耳边，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小姐，药好了。”翠烟端着青瓷碗进来，热气腾腾的药香混着参汤的苦涩气息。
沈昭昭转过身，目光扫过翠烟袖口的栀子香粉痕迹。她不动声色地将虎符藏入袖中，手指轻轻抚过妆台上母亲留下的银簪。那是她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放下吧。”她淡淡道，“我待会儿喝。”
翠烟应了一声，退到帘外候着。沈昭昭坐在梳妆台前，听见翠烟的心声：“……小姐今日若去将军府，怕是回不来了。”
她勾了勾唇角，端起药碗抿了一口，随即放下：“我累了，先歇一会儿。”
翠烟识趣地退出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沈昭昭靠在窗边，望着渐暗的天色，低声自语：“老周，我在等你。”
夜风卷着落叶拂过窗棂，烛火忽明忽暗。
将军府大堂里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奔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沈昭昭掀开帘子走进来时，赵岩正来回踱步。他一见她进来，立刻迎上来：“小姐总算到了，将军情况不妙……”
“带我去看看。”沈昭昭打断他，语气平静。
赵岩迟疑了一下：“小姐身子弱，不如先回去歇着，这里有属下照看。”
沈昭昭看着他，耳边响起他的心声：“……萧景行今晚必死无疑，只要拖住这女人到天亮……”
她微微一笑：“赵大人很着急？”
赵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属下只是担心小姐。”
沈昭昭走近几步，借着扶他手臂的动作贴近他耳畔：“清风楼那边，安排好了吗？”
赵岩猛地后退一步，脸色骤变。沈昭昭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心中已有答案。沈婉儿常去的清风楼，原来是个联络点。
“小姐说笑了。”赵岩强作镇定，“属下不知小姐所指何事。”
沈昭昭没有再说话，径直往内院走去。赵岩跟在后面，脚步比先前重了许多。
推开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萧景行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胸口绷带渗血。沈昭昭强忍悲痛，缓步走到床边。
“将军！”她低声唤道，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微弱呼吸。
赵岩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刀柄，眼神闪烁不定。沈昭昭低头整理纱帐，耳边忽然听到他的心声：“动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赵岩拔刀冲上来，寒光一闪，刀刃抵在她脖颈。
“交出虎符。”他低吼道，“否则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沈昭昭却笑了：“你不是赵岩。”
赵岩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真正的赵岩今晨外出查探敌情。”沈昭昭缓缓转身，面对着他，“此刻恐怕已经遇害。”
赵岩神色微变，握刀的手紧了紧：“既然你知道，那就更该明白，交出虎符才是活路。”
沈昭昭没有回答，闭上眼，调动听心术。她清晰地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暗卫来了。
“你觉得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她轻声道，“可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怎么盼我死。”
赵岩嗤笑：“那你现在不还是活着？”
“因为有人一直在保护我。”沈昭昭睁开眼，目光如炬，“而你……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赵岩怒吼一声，挥刀砍来。沈昭昭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用指甲划破掌心，在地上画出暗号图案。
门外传来破窗而入的动静，数名暗卫持剑而入，将赵岩团团围住。
“你！”赵岩暴跳如雷，仓皇后退，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将军真的死了？敌军已入城！”
沈昭昭心头一震，却见床上的萧景行眼皮微颤。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传入她心底：“别怕，我在。”
她眼眶微红，握紧虎符望向窗外。远处传来隐隐喊杀声，夜色中火光渐起。
“敌军入城？”她冷笑一声，“就凭你这等人，也配提兵入城？”
赵岩咬牙切齿，挥刀冲来。暗卫们一拥而上，刀光剑影中，他终于倒下。
沈昭昭站在床边，看着赵岩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她低头看着掌心的伤痕，想起翠烟方才在外面的动静。
果然，刚走出房门，就看见翠烟站在廊下，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方才她竟试图偷袭暗卫。
“看来你也不只是个侍女这么简单。”沈昭昭轻笑。
翠烟脸色煞白，转身欲逃，却被两名暗卫拦住。她挣扎着喊道：“小姐，奴婢是被逼的！”
“被逼的？”沈昭昭走近几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我第一次喝下你熬的药开始，还是从你拿到沈婉儿给的香粉那天？”
翠烟瘫坐在地，眼中满是惊恐。沈昭昭看着她，忽然觉得疲惫。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表面温顺，心里却恨不得她死。
夜风吹动窗帘，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冷意。
“装傻的日子，结束了。”她低声说。
远处喊杀声越来越近，沈昭昭握紧虎符，迈步走向大堂。她知道，今晚才刚刚开始。
沈昭昭看着翠烟被押下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里格外清晰。她转身回到房中，萧景行仍昏迷不醒，但呼吸比先前平稳了些。
烛火摇曳，她低头看着掌心的虎符，金属冷意顺着掌纹蔓延。远处的喊杀声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薄雾。
“你一直都知道。”萧景行忽然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笑意。
沈昭昭心头一颤，俯身靠近：“你醒了？”
他没有睁眼，只是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听心术练成了。”
她怔住，指尖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刚才看赵岩的眼神变了。”他低声道，“像一把藏了二十年的刀，终于出鞘。”
沈昭昭眼眶发热。从小到大，没人敢说她聪慧，所有人都说她痴傻。可只有他知道，她不过是装疯卖傻，在等一个时机。
“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她轻声说。
萧景行终于睁开眼，目光温柔却坚定：“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周的声音响起：“小姐，敌军已入城东，守军正在抵挡。但……”他顿了顿，“沈相那边，恐怕已经……”
沈昭昭猛地站起身，心跳如擂鼓。
萧景行撑着床沿坐起，胸口渗出的血迹晕开一片红：“别慌。”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虎符：“父亲若出事，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萧景行看着她，忽然笑了：“这才是我的小狐狸。”
夜色渐深，风中夹杂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沈昭昭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火光冲天的城门，心中第一次不再恐惧。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这乱世的鼓点渐渐重合。
“来吧。”她低声说，“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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