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后背撞上柔软之物,骨碌碌滚了几圈停下。手肘蹭到粗粝石面火辣辣地疼,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发现萧景行还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呼吸微弱,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响着。
"撑住。"她撕下衣摆给他包扎胸前的伤口。那支毒箭擦过心脏,稍偏半寸就要了他的命。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沈昭昭猛地转身,看到阿青跌落在几块岩石中间。她的匕首不见了,脸上全是冷汗。见沈昭昭望过来,她竟露出一丝羞愧的表情。
"傀儡蛊......"沈昭昭想起萧景行昏倒前说的话。她盯着阿青的手,那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远处传来脚步声。沈昭昭抓起短刀,却发现来人是个老者。他披着破旧的灰袍,手里拎着个油灯。灯光摇曳,映出他布满皱纹的脸。
"我等你很久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容器大人。"
沈昭昭握紧短刀指向老者咽喉:"你是谁?"
老者不躲不闪,目光落在她掌心:"果然如此。"
沈昭昭盯着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你知道些什么?"
老者反问:"你可知自己为何会来此处?"
沈昭昭眼神闪烁:"有人在引导我。"
老者轻笑:"是祂在召唤自己的容器。"
沈昭昭瞳孔微缩,短刀往前逼进一步。她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却看见老者始终平静地看着她。
"让它回应这里的呼唤。"老者示意沈昭昭看掌心。
犹豫片刻,掌心纹路开始流动。岩壁符文随之亮起,幽蓝光芒越来越盛。整个平台轻微震动,碎石簌簌而落。沈昭昭感觉皮肤刺痛,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萧景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沈昭昭顾不上其他,低头查看他的伤势。他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弱,像随时会停止。
"先救他。"老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昭昭抬头,看见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岩壁前。他枯瘦的手指轻抚那些发光的符文,像是抚摸熟睡的孩子。
"这些是什么?"沈昭昭一边给萧景行包扎一边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反而伸手触碰岩壁。符文光芒顺着他的指尖蔓延,最后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光点。
"夫人临终托付......"老者喃喃自语。
沈昭昭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老者转过身来:"你准备好了吗?"
沈昭昭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说!我母亲到底是谁?"
老者凝视她眼睛:"她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也不是。"
沈昭昭咬紧牙关:"别卖关子!"
"当年夫人带着刚出生的你来到这里,亲手将你的灵魂分走一半封印在这块石头里。"老者指着岩壁最中央一块暗红色的符文石,"她说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沈昭昭感觉天旋地转。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的画面——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母亲将玉佩塞进她手中,说遇见戴同样玉佩的人便是该知道真相的时候。
"为什么?"她的声音发颤。
老者叹息:"因为你是容器。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体内那股力量。"
沈昭昭低头看着昏迷的萧景行。他苍白的脸在幽蓝光芒下泛着青灰,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她想起母亲总说自己与旁人不同,却从未说过原因。
"所以她根本不爱我。"沈昭昭苦笑,"只是把我当个容器。"
老者沉默片刻:"你母亲,从未真正爱你。"
话音未落,沈昭昭瞳孔骤缩。掌心纹路突然暴涨,整片岩壁的符文同时亮起。蓝光刺得睁不开眼,平台开始剧烈震动。碎石不断坠落,阿青发出痛苦的呻吟。
萧景行又咳出一口血,染红了沈昭昭的衣襟。她慌忙按住他伤口,却发现血流不止。
"救他!"沈昭昭抬头怒视老者。
老者摇头:"除非你愿意解开另一半灵魂的封印。"
沈昭昭看向那块暗红色的符文石。它正在发出微弱的脉动,像是有生命般跳动。
"解开会怎样?"
"你会完全觉醒容器之力,但也可能再也控制不住。"老者神色复杂,"夫人当年选择封印,就是怕你承受不住这股力量。"
沈昭昭低头看着萧景行。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梦中挣扎。她想起祠堂外那场刺杀,想起他在战场上为她挡下的每一支箭。
"如果我不解开,他就死了。"
这不是疑问句。
老者叹息:"是的。"
沈昭昭站起身,朝符文石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剧痛从脚底直窜心口。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刚触到石面,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昭昭,不要......"
"对不起。"沈昭昭闭上眼睛,"这次我得违逆您了。"
掌心纹路与符文石接触的瞬间,一股热流涌入体内。沈昭昭感觉身体要被撕裂,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泪水滴在她额头;某个深夜,母亲独自坐在祭坛前流泪;还有......李承泽将毒药递到母亲手中。
"原来如此......"沈昭昭睁开眼,瞳孔变成金色。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真的觉醒了......"
沈昭昭转身扑到萧景行身边。她将手掌贴在他胸口,感觉到那颗心正逐渐恢复跳动。温热的能量从她体内流出,渗入萧景行的身体。
阿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蜷缩在地上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傀儡蛊......"沈昭昭想起萧景行说过的话。她伸手按住阿青额头,黑血立刻变成金色液体流出。
老者后退几步:"你现在的力量太强,小心失控。"
沈昭昭没有理会。她专注地感受着萧景行的心跳,直到它变得平稳有力。这才抬起头,发现岩壁上的符文全部熄灭,只剩下她掌心还在发光。
"现在,"她盯着老者的眼睛,"告诉我全部真相。"
老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你母亲确实不爱作为容器的你,"老者的声音忽远忽近,"但她深爱着作为女儿的你。为了保护你,她甘愿服下毒药......"
话音未落,老者突然消失。沈昭昭冲过去,只抓住一把灰袍碎片。
"等等!"她喊道,"你还没说完!"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平台不再震动,岩壁上的符文彻底熄灭。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在三人身上。
阿青慢慢睁开眼,眼神清明:"小姐......"
沈昭昭转身握住她的手:"你醒了。"
"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阿青声音虚弱,"但我记得......翠烟去了城东废弃的将军府。"
沈昭昭点头:"我知道了。"
她低头看向萧景行。他的脸色好多了,呼吸平稳。沈昭昭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想起老者最后那句话。
母亲真的不爱作为容器的我吗?还是说......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觉醒?
远处传来隐约的喊杀声。沈昭昭站起身,握紧短刀。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动等待。她要主动去找答案。
沈昭昭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怒火。
"你说谎。"她盯着老者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娘亲明明......"
话到嘴边又咽下。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模糊。母亲临终前的面容像是蒙了层雾,只记得她塞给自己那块温润的玉佩。
老者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他灰袍上的补丁在幽蓝光芒下格外刺眼,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告诉我真相。"沈昭昭的声音发颤,"否则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
阿青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她蜷缩的身体抽搐得更厉害,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石板上,竟冒起丝丝白烟。
沈昭昭心头一紧。她想起萧景行昏迷前说过的"傀儡蛊",想起阿青方才那抹羞愧的眼神。这些碎片似乎能拼凑出什么,却始终差最后一块。
"救她!"沈昭昭怒吼。
老者摇头:"除非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沈昭昭握紧短刀。刀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幼年时母亲教她识字,想起那个暴雨夜母亲最后的微笑。那些画面温暖得让人心痛。
"你说我娘亲不爱我?"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为我挡下那杯毒酒?"
老者身形微震。他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沈昭昭瞳孔骤缩:"你知道那杯毒酒的事。"
话音未落,萧景行又咳出一口血。温热的液体溅在她手腕上,带着铁锈味。沈昭昭慌忙按住他胸口的伤口,却发现血流得更快了。
"他的命在你手上。"老者缓缓开口,"但答案也一样。"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月光透过头顶的裂缝照下来,在岩壁符文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斑。沈昭昭感觉后颈发凉,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老者走路的姿态,说话时微微偏头的习惯,都像极了祠堂里那个陪她长大的老仆。那个在她十岁那年突然失踪的老仆。
"你是谁派来的?"沈昭昭突然问。
老者愣住。片刻后,他露出一丝苦笑:"果然瞒不过夫人留下的印记。"
沈昭昭瞳孔猛地收缩。她终于确定了——这个人,和当年母亲身边那位神秘消失的老仆,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老者轻轻叹息。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与沈昭昭掌心相同的纹路:"让我带你去见真正的主人。"
话音刚落,整座平台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而落,阿青的抽搐更加剧烈。沈昭昭感觉脚下的石板在开裂,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不是现在。"老者的神色突然变得焦急,"他们来了。"
沈昭昭还没反应过来,远处就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火箭射入平台,在岩壁上炸成耀眼的火光。浓烟中,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正顺着绳索往下。
"抓紧他!"老者突然扑过来抓住沈昭昭的手腕。
沈昭昭本能地挣扎。却在触碰到老者皮肤的瞬间僵住——那层苍老的皮肤下,分明流动着与她掌心相同的金色光芒。
"现在信了吗?"老者低声说,"我们血脉相连。"
沈昭昭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老者为何对符文如此熟悉,为何知道母亲的秘密。可这真相太过可怕,让她宁愿继续蒙在鼓里。
"要么走,要么死。"老者的声音不容置疑,"选择权在你。"
沈昭昭低头看向萧景行苍白的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梦中挣扎。她想起祠堂外那场刺杀,想起他在战场上为自己挡下的每一支箭。
远处传来喊杀声。黑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沈昭昭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带我们走。"她说,"但如果你敢骗我......"
没等她说完,老者已经挥手划出一道金光。光芒将三人笼罩的瞬间,沈昭昭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块暗红色的符文石,裂开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