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戈壁的碎石路时，林渡正扒着车窗看风景。车窗外，连绵的棉田在暮色里泛着银白，像被谁铺了满地的星子，远处的天山雪峰顶着最后一缕霞光，冷峻又温柔。
“还有半小时到棉农合作社。”沈砚辞握着方向盘的手转了个弯，余光瞥见她发梢沾的草屑——刚才在路边停车时，她非要下去摸一把刚吐絮的棉桃，结果被风吹了满头发。
林渡没应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着：“张大叔说今年的长绒棉抗病性特别好，就是采摘期比往年晚了一周，咱们带的检测仪正好派上用场。”她顿了顿，抬头看他，“你确定不用先回酒店休整？”
沈砚辞嗤笑一声：“当年在非洲谈矿产项目，我在沙漠帐篷里睡过三天，这点路算什么？”话虽如此，他还是放慢了车速，让颠簸减轻了些。
合作社的院子里亮着盏白炽灯，张大叔正蹲在棉堆旁抽烟，看见他们下车，立刻掐了烟迎上来：“林丫头，沈总，可把你们盼来了！”他指着院里的棉花山，“刚摘的头茬棉，你们瞅瞅这绒长！”
林渡立刻蹲下身，抓了把棉花在手里揉搓。长绒棉的纤维细腻而坚韧，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凑近闻了闻，眼里的光比灯还亮：“是太阳晒足了的味道！”
沈砚辞站在一旁，看着她用镊子夹起纤维放在检测仪下，动作专注得像在进行什么精密实验。张大叔凑到他身边，小声说：“沈总，您是不知道，去年林丫头为了让我们改用有机肥，在棉田里守了半个月，连饭都在埂上吃……”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渡喊住：“沈砚辞，你看！纤维长度38.6毫米，断裂强度4.8cN/tex，全优！”她举着检测报告跑过来，棉絮沾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雪。
沈砚辞接过报告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愣了愣。晚风带着棉田的清香吹过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他伸手替她拂开，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夜里，他们借宿在合作社的小屋。窗外的棉田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白，像一片安静的海。林渡趴在窗台上，忽然说：“你看天上的星星，比车间的灯密多了。”
沈砚辞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银河横亘在墨蓝色的夜空里，星星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棉田的叶片上凝着露水，反射着星光，天地间一片寂静的璀璨。
“张大叔说，种棉花得看天，也得信人。”林渡的声音很轻，“以前我总觉得，技术能解决一切，直到看见他们顶着烈日摘棉，才明白有些坚守，比机器更有力量。”
沈砚辞没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水袋——戈壁的夜里已经很凉了。他想起第一次在车间见到她，她蹲在机器旁调参数，工装裤上沾着机油，眼里却燃着不肯妥协的火。那时他觉得她太执拗，现在才懂，那执拗里藏着的，是对“好棉花”最纯粹的敬畏。
“明年，在这儿建个标准化种植基地吧。”他忽然说，“用你的技术指导种植，用我的渠道打开市场，让这些棉花，不止能照亮棉田，还能照亮更多人的日子。”
林渡猛地回头，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真的？”
“当然。”沈砚辞看着她，嘴角弯起个浅弧，“双芒同耀，总不能只亮在车间里，对吧？”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远处传来棉农的鼾声，近处是暖水袋的温热，还有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林渡忽然觉得，所谓双芒，从来不是站在高处独自闪耀，而是把自己的光，分给需要的人，让那光芒顺着棉田的脉络，沿着纺织的丝线，蔓延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棉田深处发现了一朵迟开的棉桃。雪白的棉絮从裂开的桃壳里探出来，沾着晶莹的露水，在朝阳下亮得惊人。林渡把它摘下来，放进玻璃瓶里，和上次车间里的那瓶放在一起。
“这瓶叫‘棉田的星’。”她贴上标签，转头看向沈砚辞。
他正对着棉田拍照，晨光落在他侧脸，把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听见她的话，他回头一笑：“那我们的故事，就叫‘双芒照棉田’吧。”
风拂过棉田，掀起层层白浪，像把天上的星星，都铺进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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