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推开事务所玻璃门时,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毯上。她赤着脚,鞋跟断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江临川从文件堆里抬头,看见她湿透的衬衫紧贴着锁骨,那颗朱砂痣若隐若现。
"你疯了?"他起身递过毛巾,声音里带着怒意,"这种天气从城中村走到这里,要命的是顾氏监控还没撤。"
林夏没接毛巾,直接把U盘拍在桌上。屏幕亮起,模糊的画面里灰色风衣女人正走向停车场深处。她咬住下唇:"你知道什么?"
江临川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两秒。三年前他接手林国栋遗产案时,就在老档案里见过这张脸。但那时林夏还是顾沉舟身边的红人,他不能说。
"顾老夫人。"他点开照片放大功能,女人手腕上的银镯清晰可见,"顾家祖传的镯子,刻着'沈'字。"
林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去顾家做客,老太太戴着这个镯子给她剥橘子。那时她才八岁,以为自己真是林家养女。
"我父亲那天……"
"他在等一个人。"江临川调出旧报纸,"4月17日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林国栋的车停在B2区。三分钟后,这辆车驶入同一区域。"
窗外惊雷炸响,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顾沉舟为什么要在十八岁生日带她去那个废弃工厂——让她亲眼看着父亲被活埋。
"还有这个。"江临川翻出另一份文件,"第二天凌晨两点十五分,顾太太坠楼身亡。"
林夏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她终于懂了。顾老夫人杀掉丈夫扶持养孙,却在儿子死后彻底掌控顾氏。而她和顾沉舟,不过是这场权谋游戏的棋子。
"你当年为什么帮我?"她突然问。
江临川手里的钢笔折断。墨水洇在西装袖口,像朵诡异的花。那是林国栋车祸当天,男人塞给他的牛皮信封。里面是顾家三十年来的账本副本,还有一张婴儿照片。
"你父亲救过我。"他说。
"只是这样?"林夏逼近两步,"还是你想利用我拿到那个东西?"
江临川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疲态。保险柜最底层,那个贴着"林"字的信封尘封多年。他确实想用林夏引出顾家秘辛,但看到她赤脚冒雨而来时,又觉得这计划太残忍。
"我要你配合我。"他调出顾氏安保系统,"明早五点四十五分,法务部监控会有五分钟盲区。"
林夏盯着屏幕里闪烁的红点。那是父亲最后出现的位置,也是顾沉舟第一次吻她的角落。
"所以我是你的工具?"她冷笑,"就像当年对顾沉舟那样?"
江临川突然起身,从保险柜取出新鞋放在她脚边。羊皮底沾着水渍,和她断掉的高跟鞋一样贵。
"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他蹲下身,"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夏怔住了。这是二十年来第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她想起养母总说"白眼狼",同事议论"靠关系上位",还有顾沉舟最后那句"滚出去"。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玻璃上的水痕蜿蜒如泪。江临川拨通电话,说了句"她已经来了"。林夏注意到他说的是"她"而非"林夏",后背泛起凉意。
"今晚住这里。"他递来干爽拖鞋,"明早六点行动。"
林夏低头看着脚边的新鞋。羊皮柔软得像云,和她断掉的高跟鞋一样产自意大利。但她现在连试穿的心情都没有。
暴雨仍在肆虐,远处顾氏大楼灯火通明。某个办公室里,顾沉舟或许正搂着女明星拍照。她忽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次是真的笑了。
\[未完待续\]暴雨在凌晨一点准时停了。
林夏盯着那双新鞋,羊皮底还带着皮革特有的温润触感。她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顾沉舟也是这样,把一双同款鞋子放在她面前。
"穿上去试试。"江临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正低头调试一台黑色仪器,屏幕上跳动着顾氏大楼的平面图。
林夏没有动。她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松木香,和当年父亲书房的味道一模一样。手指无意识摩挲桌角,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极了父亲签名末尾的顿笔。
"你父亲最后一次见我时,"江临川突然开口,指尖在键盘上停顿,"说有人要害他。但他没说是谁。"
窗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林夏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太阳穴上。
"后来呢?"她听见自己问。
"后来我去了顾氏停车场。"江临川调出监控画面,灰色风衣女人的身影在屏幕中央放大,"但只找到这个。"
画面定格在女人手腕内侧,一道淡青色血管旁,隐约有颗小痣。
林夏猛地站起,椅子撞翻在地。她终于看清了——那是和她锁骨处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不可能。"她后退两步,后腰撞上文件柜,"这不可能……"
江临川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桌上。照片里年轻女人抱着婴儿,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她手腕上的银镯刻着"沈"字,而婴儿脚踝上系着的红绳,分明和林夏记忆中自己戴过的是一模一样。
"你母亲。"江临川指着女人手腕内侧的小痣,"顾老夫人的私生女。"
林夏感觉胃部一阵抽搐。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总有个影子在床边喂她喝药。想起养母骂她"白眼狼"时,厨房里那个偷偷塞给她糖水的女人。
想起顾沉舟第一次吻她时,说的那句"真像我妈"。
"所以我是……"她声音发抖。
"你是顾家真正的继承人。"江临川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女人转身瞬间,"而顾沉舟知道这一切。"
雨又开始下了。远处顾氏大楼灯火通明,某扇窗户映出模糊人影。林夏忽然明白,为什么顾沉舟要把她带去那个废弃工厂。
不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父亲被活埋。
而是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亲手把父亲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