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的，我都喜欢

情人节那天的空气，是甜的，腻得发慌。

街道两旁，花店的玫瑰溢到人行道上，商铺的音箱争相播放着滥俗的情歌，天空飘着心形的透明气球，整个世界都被精心装饰成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沈倦牵着我的手，穿梭在这片浮夸的浪漫里。他的掌心很烫，力道有些紧，像是怕我被人流冲散，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商场门口为了应景，铺开了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我心头一动，摇了摇他的手臂，指着地毯半开玩笑地说：“你看，像不像在走结婚的红毯？”

他脚步一顿，侧过头看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眼底漾起真切的笑意，嘴角上扬，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的确是。”他应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愉悦。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都仿佛褪去，我们的影子叠在红毯上，好像真的能就这样走向一个确定的未来。

我心里的甜蜜满得快要溢出来。

在服饰店里，我精心为他挑了一件深蓝色的针织开衫。他惯常穿黑、白、灰，我想为他添一抹沉静的亮色。想象着他穿上它，会如何软化他周身那股不羁的气质，变得更有书卷气。

“送给你。”我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你喜欢。”

他接过袋子，看了一眼，揉了揉我的头发，笑意更深：“你送的，我都喜欢。”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我们踩着点回到学校，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起。教室里闹哄哄的，充斥着假期归来的躁动。我刚在座位坐下，前排一个平日还算相熟的女生就回过头，笑着打趣：“林栀，情人节去哪儿浪漫了呀？沈倦给你准备了什么大惊喜？”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课前时刻，足以让周围几个同学都听见。

几乎是本能，我分享的欲望压过了一切。我笑着从书包里拿出那件小心叠好的深蓝色开衫，展开给她看：“没去哪，就逛了逛。你看，这是我给他买的，好看吗？”

“哇，好看！你眼光真好……”女生的赞叹声还未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近乎粗暴地从我手里抽走了那件开衫。

我愕然转头，对上沈倦瞬间阴沉的侧脸。

他看也没看我，一言不发，直接将那件崭新的、深蓝色的开衫，三两下用力团成一团，死死地塞进了他书桌抽屉的最深处。动作快得带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欲。

仿佛我展示的不是一件礼物，而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赃物。

前排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迅速转了回去。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展开衣物的姿势，指尖冰凉。刚才在红色地毯上感受到的所有温暖和喜悦，在这一刻，被他这个动作彻底击碎，冻成了冰碴。

他是在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告诉我——我给他的好，只能被他一个人看见。我的爱，必须被藏起来，不见天日。

上课铃响了。

老师在讲台上说着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见。我只能感觉到身边那个人散发出的、冰冷的低压，以及我胸腔里，那阵细微却清晰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条红色的地毯，原来不是通往幸福的仪式。

而是铺设在牢笼入口的，一层柔软的、迷惑人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