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此后小龙女将古墓派的内功诀窍、拳法掌法、兵刃暗器,一项项的传授给杨过。如此过得两年,小龙女年纪渐长,越加出落得清丽无伦。这年杨过已十六岁了,身量渐长,喉音渐粗,已是个俊秀少年,而非初入古墓时的孩童模样。
小龙女和杨过相处惯了,仍将他做孩童看待,并无什么男女大防之间的意识。只杨过原本是爱笑爱玩的性子,面对师父小龙女却并不敢放肆,反而愈加的恭敬,两年之间,竟无一事违逆师意。小龙女刚想到要做什么,他不等师父开口,早就抢先办好。
只因杨过早已明了不管是从武功高低,还是地位身份上,都是他依附着师父小龙女。所以他得做个对小龙女有用、不麻烦、讨厌的人。
这天,石室微光里,杨过指尖如流电,最后一只灰扑扑的麻雀刚振翅就被他拢在掌心。他松开手,八十一只雀儿在方寸间慌乱扑腾,却始终逃不出他织就的无形网。
“天罗地网势轻功初成了。”小龙女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她倚在石门边,素白的衣袂不染纤尘,“过儿,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去外面练练了。”
“墓外?”杨过眼中瞬间迸出亮彩,整个人容光焕发。
两人来到古墓外的空地上。小龙女衣袖轻挥,一股柔劲卷向树梢,惊得群雀四散。杨过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追掠,指尖精准点向雀儿翅尖,那些鸟儿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纷纷栽落,两人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小龙女唇边竟漾开一丝浅淡笑意,喜道:“过儿,咱们练的还是古墓派一二层功夫,等到了第三层,多的是联手抗敌的法门。”
杨过大为开心,向后倒翻了个筋斗,说道:“姑姑,我如得能和你联手痛打牛鼻子,挑了全真教,那可真快活死我了!”
小龙女道:“全真教是挑不了的,这些牛鼻子不过害死了孙婆婆,别的也没做什么坏事。咱们只找郝大通一人算账便是。我师父说,这些牛鼻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扶危解困,还做了不少好事呢,算得是侠义道吧!”
杨过道:“江湖上总有不少坏人,咱两个联手对敌,来打坏人好了。”
小龙女道:“坏人随他自管自坏去,不跟咱们相干。咱两个在这古墓之中,自在逍遥,坏人也害咱们不到。”
杨过暗道:“你叫我做饭便做饭,叫我洗碗便洗碗,你叫我做哪件事,我敢不从?你自然觉得在古墓中自在逍遥了。可我在这的日子绝非你的自在逍遥,又岂是暗无天日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杨过先说要打牛鼻子道士,是想挑拨小龙女去找全真教的麻烦好脱身,结果小龙女不上当。后说要闯荡江湖惩戒坏人是希望引小龙女带他离开古墓,结果小龙女也不接招。
她简直像是对杨过的盘算早已心知肚明。
杨过脸上冲口而出:“姑姑,我愿意在这古墓中陪伴你一生一世,你答允了孙婆婆的,永永远远不赶我走!”
小龙女淡淡一笑,道:“那也得瞧你乖不乖。”
杨过道:“我自然乖,永永远远听你话,好教你不舍得赶我走。”
小龙女道:“你好有宝吗?我干么不舍得赶你走?你走了之后,我再去收个女徒儿,就不怕寂寞了。”
“女徒弟?”杨过的心猛地一跳,一双纯然懵懂的鹿眼跳出来,郭芙那张娇蛮的脸登时浮现在眼前。他暗自嘀咕:“若是把我和郭芙那丫头交换会如何呢?她在桃花岛时,每天吃点心都要厨房备五种,这样的娇娇小姐哪里会懂人心险恶呢?说不定还真以为小龙女是好人,面对小龙女也不会虚与委蛇而会直接鱼死网破。”
想到这儿,杨过急得大叫起来:“不要女徒弟!姑姑,女徒弟又蠢又不乖,哪里有我听话!”话音未落,眼泪就“唰”地流了下来,他拽住小龙女的衣袖,哽咽道:“姑姑,将来您千万别赶我走。我要是不乖,您打我、杀我都行,我死也不要离开您!”他哭得撕心裂肺,心里却在咬牙道:“死也不要离开,因为我做鬼也要缠死你,定要报得此仇!”
当晚,杨过练完内功,躺在石床上昏昏欲睡。意识渐沉之际,鼻尖忽然钻入一缕熟悉的香气,这香味他难以描摹,这香味他闻到便满心欢喜,心扑扑的跳个不停。他睁开眼,只见眼前哪里还是阴冷的石室,竟是一片铺着金箔般的沙滩,碧蓝的海浪卷着白沫轻拍岸边,远处的轮日将沉未沉。
落日余晖的黄晕中立着个穿白衣的少女。一双杏眼亮得像浸在露水里的黑宝石,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娇俏;腮边泛着自然的桃粉,嘴唇是饱满的樱红色,抿着的时候像颗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喂!杨哥哥。”那少女叉着腰,伸手招呼杨过走近,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如黄莺乳啼,态度却是惯有的蛮横道:“别做个呆子,快点过来帮我捉螃蟹!”
杨过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中途又猛地顿住。这场景过分熟悉,教他记起来了,在嘉兴的一个破窑洞旁有一个小女孩也像这般对他颐指气使。他那时怎么做的?他乖乖的跟着她过去,却被嫌弃他中毒的手是黑的。
“那个小女孩也就罢了,可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捉什么劳什子的螃蟹。”杨过暗道,冷着脸侧过身,只做不理。
“小乞丐,你敢不理我?”少女柳眉竖起,杏眼瞪得溜圆,顿时怒气勃发,恶狠狠道:“你这个小黑鬼算什么东西?本姑娘让你做事是抬举你!你还不快点滚过来,担心本姑娘要赏你巴掌!”
少女的骂声清脆,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娇嗔一般,落在杨过耳朵里,反而教他有点儿想笑。他暗道:“如今我已修炼了上层的轻功,连灵巧的麻雀都飞我不过。要扇我耳光,你这三脚猫功夫抓得住我吗?”
杨过懒得理她,径直往沙滩深处走。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呼:“啊唷!”
杨过心头猛地一紧,想也不想就回身奔将过去。只见少女光着脚坐倒在浅滩的泥地里,雪白的脚丫踩在褐黄的软泥上,反差得格外刺眼。一只青黑色的螃蟹悄悄的从少女右脚小趾上溜走,那小趾圆润饱满,像颗白玉珠子,此刻正微微泛红,更显得可怜。少女眼眶通红,金豆豆在里面打转,却强撑着不肯掉下来,模样又倔又娇。
杨过忍不住笑出了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他感觉要看到少女现在这般模样是很难得的。不知道为何见到她高高在上、娇纵蛮横的模样,他是恨得牙痒痒,但若她露出娇怯脆弱、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会让他心里软塌塌的柔成一片。杨过走近一脚将螃蟹踢飞老远。“蠢死了,谁教你不穿鞋的?”他嘴上骂着,目光却落在她的脚上挪不开眼。
那双脚生得极好,脚踝纤细,脚背线条流畅,像精心雕琢的玉器。五个脚趾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沾了点湿泥,反倒添了几分野趣。被螃蟹钳过的小趾微微蜷着,泛红的模样像被欺负惨了,竟奇异地勾着他的目光,让他无法移开。
“小乞丐,你还笑!”少女见他盯着自己的脚看,又羞又气,双颊染上绯红。她本气愤非常,但见她如黑汤圆儿似的眼珠滴溜溜一滚,却又狡黠一笑。少女蛮横地抬起脚,把受伤的小趾凑到他面前,“哼,都怪你!臭乞丐,要是你早点过来,我怎么会被夹?都怪你!快给我含一含,含一含,我就不赏你巴掌了!”
杨过脑子“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古有云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去吃一个小女子的脚趾头呢?这是少女在羞辱他,是她一贯欺负人的手段。杨过应该转身就走,把这个娇蛮的丫头丢在海边。可目光触及她泛红的眼眶、颤抖的脚趾,那股莫名的冲动越发强烈。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脚,指尖触到细腻微凉的肌肤,心脏狂跳不止。那双羊脂白玉的小脚停靠在杨过合拢的手掌中,仿佛一对柔美可怜的玉蝶,他张开嘴就要凑上去——
“唰”地一下,指尖的触感骤然变了,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带着布料纹理的微凉柔滑。杨过猛地惊醒,石室的阴冷瞬间包裹了他。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他的双手竟正牢牢捧着小龙女的脚!
小龙女浑身僵硬如石,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染了胭脂,她猛地抽回脚,将光裸的双脚藏回罗裙中。
杨过也大吃一惊,急跃回床,砰的一声,摔上了寒玉床,颤声道:“姑……姑……对……对不住,我做梦,捉住了一对白蝴蝶,那知……那知却抓住了你的脚。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寒玉床寒气上升,他惊惶之下不遑运功抵御,登时冷得牙齿互击,格格作声,身子发抖。
小龙女道:“别怕,别怕!你不是故意就好。”轻拍他胸口。杨过只觉一股暖气冲向“膻中穴”,渐渐周身温暖,便即宁定,自运功力与寒气相抗。
杨过呆坐在石床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他明明是在做梦,怎么现实里的身体会做出这般举动?
而他为何又要去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少女?想着去含她的脚趾头?
身下的濡湿让他疑惑中倍感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