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籍录.遗照

苏晴的奶奶走后的第七天，家里来了个陌生男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说这是老人临终前托他转交的，务必在头七当晚拆开。

“奶奶下葬前我一直守着，从没见过您。”苏晴疑惑地皱眉，男人却只指了指信封上“亥时启封”的字迹，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

当晚十一点，苏晴坐在奶奶生前的藤椅上，小心翼翼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叠照片，全是奶奶的遗照——不是葬礼上那张微笑的标准照，而是不同场景下的抓拍：有她坐在藤椅上打盹的样子，有她在厨房切菜的侧影，甚至还有三天前苏晴趴在床边哭时，奶奶“站”在她身后的画面。照片里的奶奶面色灰败，双眼空洞地盯着镜头，像极了橱窗里的蜡像。

苏晴浑身发凉，翻到最后一张，呼吸骤然停滞。那是张全家福，背景是她家客厅，她和父母站在中央，而奶奶就站在父亲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可这张照片明明是上周拍的，那时奶奶已经下葬三天了。

“这到底是谁搞的恶作剧？”她抓起手机想打给父母，却发现屏幕里弹出的不是拨号界面，而是一张新的照片——正是她此刻坐在藤椅上翻照片的样子，身后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苏晴猛地回头，墙壁空空如也。她颤抖着翻出白天男人递信封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只有她自己站在门口，伸手接过空气，嘴里还在说着“谢谢”。更诡异的是，录像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的是奶奶下葬当天的下午三点——那个时间，她明明在殡仪馆的告别厅里。

这时，客厅的老式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十二点了。苏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她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奶奶的遗像从供桌上滑了下来，玻璃相框摔得粉碎。而照片里的奶奶，嘴角竟然向上弯了弯，双眼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那叠照片。

她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胡话。那时老人已经陷入昏迷，却反复念叨：“别接他的东西，他要的是活人当相框……”

苏晴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她低头看向茶几上的玻璃碎片，碎片里映出的自己，面色灰败，双眼空洞，和照片里的奶奶一模一样。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一张新照片自动保存进来：她趴在茶几上，双眼紧闭，而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站在她身边，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了她身后——那里，她的父母正茫然地站着，脸色同样一片灰败。

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苏晴想喊，喉咙却像被水泥封住。她终于明白，那些照片从来不是遗照，而是“人选公示”。那个男人不是信使，是勾魂的摄影师，而奶奶的信封，不过是把她拉进这场死亡拍摄的邀请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那叠照片上。最上面那张全家福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变了，漆黑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映出那个中山装男人的身影。苏晴的手指开始发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垂落，相机的快门声在耳边响起，清脆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