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驿站后，戈壁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卷起细沙打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刺痛。阿念跟在苏念身后，脚步有些踉跄，却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只是时不时会回头望向刚才那块刻着图案的石头，眼神里满是困惑，眉头也微微蹙着，像是在拼命回想什么。
“头痛？”苏念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阿念点点头，抬手按在太阳穴上，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些，嘴里含糊地说：“疼……想不起来……”
苏念心里一动。看来那图案确实和他的过去有关，只是他失忆太深，稍微触动就会引发头痛。她犹豫了一下，拉着阿念走到一块背风的岩石后，假装整理行囊，悄悄从空间里舀了一勺灵泉水，倒进随身的水囊里，递给他：“喝点水，歇会儿。”
阿念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大半，灵泉水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清凉的暖意，太阳穴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他放下水囊，看着苏念，眼神里的迷茫少了些，多了点依赖：“苏念……不疼了。”
“那就好。”苏念别过脸，掩饰住眼底的波澜。她刚才递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触感温热细腻，哪怕沾了点尘土，也难掩那份天生的细腻肤质。她忍不住想起他没扮丑时的模样，清俊干净，像颗没被尘世沾染的明珠，心里那份对“漂亮事物”的偏爱，又悄悄冒了出来。
她其实很想现在就帮他洗掉脸上的泥污和“疤痕”，但理智告诉她不行。这戈壁之上，危机四伏，只有保持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才能少些麻烦。
“走吧，抓紧我，别被风沙吹跑了。”苏念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阿念的手很小，攥着她的手指，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接触，脚步也稳了些，只是偶尔还是会下意识地看向远方，像是在寻找什么。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边突然涌起浓密的乌云，风也变得愈发狂暴，卷起的黄沙遮天蔽日，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三尺——是西域常见的沙尘暴。
“快，躲到那块大岩石后面！”苏念反应极快，拉着阿念就往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跑去。
风沙越来越大，呼啸着像是要把人卷走，碎石和沙砾打在身上生疼。苏念把阿念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部分风沙，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岩石的缝隙，生怕被风沙卷走。
阿念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抱住苏念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后背，嘴里含糊地喊着：“苏念……别怕……”
明明是他在害怕，却还想着安慰她。苏念心里一暖，反手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你抓紧我，别松手。”
沙尘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风停沙落，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刚才还清晰可见的道路，此刻被厚厚的黄沙覆盖，连方向都难以辨认。
苏念松开抓着岩石的手，转身看向阿念。他的头发被风沙吹得更加凌乱，脸上的泥污混着汗水，糊成了一团，那两道画上去的“疤痕”也花了，看着有些滑稽，却莫名让人觉得心疼。
“你还好吗？”苏念抬手，想帮他拂去头发上的沙粒，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她怕自己忍不住，就这么帮他把脸洗干净了。
阿念摇摇头，抬起头，脸上沾着沙粒，眼神却异常明亮，不像平时那般痴傻。他看着苏念，突然说了一句清晰的话：“鹰……守护……”
苏念愣住了：“你说什么？鹰？守护什么？”
阿念张了张嘴，像是想说更多，却又皱起了眉头，头痛的症状似乎又犯了，他抱着头蹲下身，嘴里喃喃道：“想不起来……头好疼……”
苏念连忙蹲下身，从空间里又取出些灵泉水，喂他喝了几口。等他头痛缓解些，才扶着他站起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就在这时，阿念突然指向岩石另一侧，眼睛亮了起来：“那边……有东西……”
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黄沙中，露出了一角黑色的帐篷布料，像是一个被风沙掩埋的营地。她心里一动，拉着阿念走了过去，用手拨开表层的黄沙，一个小型营地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几顶帐篷已经被风沙压塌，旁边散落着一些行囊和武器，还有几个早已风干的尸体，看穿着像是商队的护卫。
而在营地中央的一块石碑上，赫然刻着和之前那块石头上一样的雄鹰图案，只是这个图案更完整，雄鹰的爪子下还抓着一个小小的“护”字。
“又是这个图案。”苏念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石碑上的图案，心里越发肯定，这个图案和阿念的身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阿念走到石碑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雄鹰图案，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迷茫，有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的手指顺着图案的线条慢慢滑动，嘴里又开始喃喃自语：“家……鹰卫……”
“家？鹰卫？”苏念捕捉到这两个词，连忙追问，“这是你的家吗？鹰卫是什么？”
阿念回过头，看着她，眼神里的痴傻似乎褪去了不少，多了些清明，却又很快被迷茫取代：“我不知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的记忆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只能偶尔透过缝隙看到零星的碎片，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苏念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她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想记起自己的过去，只是那份记忆被某种力量封印着，或者被痛苦掩盖着。
“没关系，我们慢慢找。”苏念放缓语气，“如果这个图案和你有关，我们总会找到答案的。”
阿念点点头，重新握住她的衣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看着苏念，突然说了一句：“苏念……好看……”
苏念愣了愣，随即脸颊微微发烫。她这一路风餐露宿，穿着劲装，脸上也沾了不少风沙，哪里谈得上好看？想必是这傻小子随口说的。
可她心里，却莫名有些欢喜。尤其是想到自己其实也偏爱他的容貌，这种欢喜就更明显了。她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脸上的热度：“别胡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找个有水的地方。”
两人离开被风沙掩埋的营地，顺着风的方向往前走。苏念凭着经验辨认方向，知道不远处应该有一处戈壁绿洲，那里有水有草木，是赶路的人常去的落脚地。
路上，阿念变得比之前安静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傻笑，只是偶尔会看着苏念，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依赖，又像是别的什么。
苏念也没再多问他的过去，只是默默护着他，遇到碎石路就扶着他，渴了就递水，饿了就从空间里拿出干粮。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痴傻的少年，尤其是在看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清明和脆弱时，心里的那点偏爱，渐渐变成了不自觉的保护欲。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找到了那处绿洲。绿洲不大，中间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周围长着些低矮的灌木和青草。苏念牵着马走到泉水边，让马饮水吃草，自己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阿念走到泉水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脸上的泥污清晰可见，还有那两道花掉的“疤痕”。他皱了皱眉，抬起手，似乎想把脸上的泥洗掉，却又想起苏念之前的叮嘱，犹豫着停住了手。
苏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纠结终于有了答案。她走过去，从空间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蘸了点泉水，对他说：“过来，我帮你洗掉。”
阿念眼睛一亮，立刻乖乖走过去，微微低下头，任由苏念帮他擦拭脸上的泥污。
温热的泉水顺着布条滑下，一点点洗净他脸上的尘土和草木灰，原本白皙透亮的皮肤渐渐显露出来，那两道画上去的“疤痕”也被擦掉，露出了光滑细腻的肌肤。苏念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脸颊，能感觉到那份细腻的触感，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悸动。
洗干净后，阿念抬起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清俊的眉眼被镀上一层暖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极了振翅的蝶。他看着苏念，嘴角扬起一抹干净的笑容，没有了之前的痴傻，只剩下纯粹的欢喜，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苏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容貌，确实让她心动——不仅仅是对漂亮事物的偏爱，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以后……不用再扮丑了？”阿念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期待。
苏念收回目光，掩饰住心里的异样，轻轻点头：“这里安全，暂时不用了。”
她其实想说，以后只要在安全的地方，就不用再扮丑了。她想看到他原本的样子，想让这张漂亮的脸，不再被刻意掩盖。
阿念似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得更开心了，他蹲在泉水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时不时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苏念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柔软。她知道，自己对这个痴傻少年的在意，已经超出了最初的恻隐之心。或许从他紧紧拽着她衣角的那一刻起，从他在沙尘暴中抱着她喊“别怕”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改变了。
而她不知道，这处绿洲，并非表面那般平静。不远处的沙丘后面，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尤其是在看到阿念那张脸时，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和狂喜，随后又被浓浓的阴狠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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