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暮色总带着潮湿的暖意，可今夜的圣火村，只有刀锋划破空气的寒。
“哐当”一声，村口的铜铃坠地碎裂，惊醒了正在晾晒药草的老妪。
黑衣人像鬼魅般涌进竹楼间，刀上淬的毒在月光下泛着蓝紫，正是浊清大监麾下锦卫的标记。
七岁的哥哥攥紧弟弟的手，躲在祭坛后，看着阿爹举着柴刀冲出去，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倒在血泊里。
“交出火龙芝，留全尸。”
尖细的嗓音像钝刀刮锅，浊清站在火光中，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村民。
祭坛下的火龙芝正散发着暗红微光，那是圣火村世代守护的圣物，传闻能续断脉、活死肉，却也成了灭村的祸根。
哥哥看见阿娘把一包东西塞进他怀里，随即转身扑向黑衣人的刀，嘴里喊着“从水道走”。
弟弟的哭声被他死死捂住，两人踩着燃烧的竹片往村后的暗河爬。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房屋坍塌声，回头时，正撞见浊清抬手掐断村长夫人的脖颈。
那个总给他们糖吃的邻家婆婆，她的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草龙。
哥哥咬碎了牙，指甲深深嵌进弟弟的后背，直到冰冷的河水漫过胸口，才敢发出压抑的呜咽。
三日后，天启城的城门下多了两个乞丐。
哥哥怀里的布包早被河水泡烂，只剩半块烤焦的红薯，是阿娘塞给他的最后食物。
弟弟冻得嘴唇发紫，缩在他怀里反复问：“我们还能回家吗？”
他只能摇头，把唯一的红薯掰成小块，先塞进弟弟嘴里。
他们躲在桥洞下避雨，听着酒楼里传来的丝竹声，想起圣火村的夜晚，阿爹会讲火龙芝护佑村寨的故事，阿娘会给他们缝制新衣服。
饿极了就去巷尾捡别人丢弃的馊饭，被野狗追得满地跑，冷了就挤在破庙里的草堆里，哥哥把弟弟的脚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有次弟弟发高烧，嘴里喃喃喊着“阿娘”，哥哥跪在药铺外磕头，额头磕出红印，只换来掌柜一句“滚远点”。
他想起阿爹说过火龙芝能活死肉，可那株能救人性命的圣物，早已成了浊清换取赏赐的祭品。
暮色又起时，哥哥抱着弟弟坐在城墙根。
他摸着弟弟滚烫的额头，指尖触到怀里藏着的平安扣——那是颜曦给她求的。
“等我长大了，就去找那个坏人，我一定会报仇。”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淬过火的坚定。
弟弟没应声，已经在他怀里睡熟，嘴角还沾着刚讨来的半块米糕。
城墙的阴影将两人笼罩，没人知道这两个无名孩童的名字，更没人预料到，多年后他们会以苏昌河、苏昌离的名字，在暗河的血雨腥风中掀起惊涛骇浪。
温家的庭院里，桂花正落得细碎。
颜曦蹲在廊下，看白鹤淮用银针逗弄笼中的画眉，百里东君倚着柱子笑谈江湖趣闻，风里飘着温家特有的药草香，一切都暖得像场梦。
忽然，她的心口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下，颜曦猛地捂住胸口，眼前的光影瞬间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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