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打破。赵大成昏迷在地,断腕处诡异的平滑切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没有血流成河,反而更添非人的恐怖。空气里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手……他的手……”睡衣女孩瘫坐在地,指着赵大成的断腕,语无伦次。
魁梧壮汉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扶着货架干呕起来。眼镜男死死攥着规则纸条,指节发白,试图从中找出逻辑,但恐惧让他的思维一片混乱。林默是少数还能保持相对镇定的人,她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上前盖住了赵大成的断腕处,尽管知道这无济于事,但至少隔绝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视觉冲击。
“老王”缩在角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看向迷凌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敢吐出。
迷凌却像个局外人。他细致地擦完收银台,将脏了的抹布丢进垃圾桶,然后拿起扫帚和簸箕,走向赵大成——他准备清理“现场”。
“你……你还是人吗?”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程序员的年轻男人忍不住颤声质问。他叫李明,刚才一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迷凌动作一顿,抬起血红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李明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规则一:顾客永远正确,满足一切要求。”迷凌的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我避免了直接冲突,用最低的‘成本’满足了顾客。有问题吗?”
最低的成本?一个人的双手?
新人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不仅手段诡异,其思维逻辑也完全异于常人。
“可、可那是他的手啊!”睡衣女孩哭喊着。
“在这里,”迷凌将昏迷的赵大成拖到墙边,让他靠着墙壁,动作谈不上温柔,但也没有额外的虐待,“手,和货架上的商品,有区别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是啊,在这个诡异的便利店,常理似乎已经失效。规则是唯一的“理”。而迷凌,似乎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早、更彻底地接受了这一点,并且……运用得冷酷而高效。
“够了!”眼镜男,他自称叫孙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恐惧,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个人……赵大成虽然没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我们必须团结,找出真正的生路!”
他挥舞着规则纸:“规则是关键!我们必须仔细研究每一条!尤其是关于同事和‘它’的规则!”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老王”和迷凌,充满审视。“王师傅,你刚才说店员穿蓝工服是正常的。那真正的‘它’在哪里?红色的工服又代表什么?还有,刚才摄像头坏了,到底会引发什么后果?”
一连串的问题抛向“老王”。
“老王”脸色更加难看,支支吾吾:“‘它’……‘它’神出鬼没,可能变成任何样子……红色工服……我也不常见……摄像头,可能是意外,对,意外……”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破绽百出。
林默突然开口,目光锐利:“王师傅,你好像很害怕?你在怕什么?怕‘它’,还是怕……”她的视线转向迷凌,“怕他?”
“老王”身体一颤,几乎要缩进墙壁里。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便利店深处传来,像是某个门被打开的声音。
所有人瞬间噤声,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货架区尽头,一片被昏暗灯光笼罩的区域。
脚步声。
缓慢、沉重,带着某种湿漉漉的粘滞感,由远及近。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同样穿着工服。
但是红色的。
鲜红如血。
他的身材高大,微微佝偻,脸上带着一个巨大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浑浊无神、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手里推着一辆运货的小推车,车上放着几个密封的纸箱。
红色工服!
规则三:穿着红色工服的是你真正的同事!
新人们的呼吸几乎停止,紧张地看着这个新出现的“同事”。孙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或许真正的帮手来了?
红工服男人推着车,缓慢地走向收银台。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昏迷的赵大成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角落里面如死灰的“老王”,最后落在迷凌身上。
“新人?”他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带着一种奇怪的鼻音,像是感冒了很久。
迷凌平静地与他对视,血红色的眼眸没有任何闪避:“是。”
红工服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指了指小推车上的纸箱:“补货时间快到了。这些是指定商品,凌晨2点到2点15分,必须补充到第三排靠窗的那个空货架上。记住,只补充指定商品,不要碰任何‘其他东西’。”
他重复了规则五的内容。
然后,他推着车,径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似乎要去存放推车。在经过“老王”身边时,他浑浊的眼睛瞥了“老王”一眼。
仅仅是一瞥。
“老王”却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红工服男人没有停留,推着车消失在休息室的门后。
便利店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补货时间?指定商品?空货架?
新的信息,新的危机。
孙宇快步走到小推车前,查看纸箱。纸箱上没有标签,但箱体侧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简单的品名:【鲜肉汤包】。
鲜肉……汤包?
联想到刚才失去双手的赵大成,以及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铁锈味,新人们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他……他是红色工服,应该是真同事吧?”睡衣女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怯生生地问。
“不一定。”林默冷静地分析,她一直观察着红工服男人的每一个细节,“他的出现太突兀了。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看‘老王’的眼神,不像是看同事,更像是……看某种需要回避的东西。还有,他完全没有对赵大成的状况表示任何疑问,这正常吗?”
规则的真假,同事的身份,一切依旧迷雾重重。
迷凌却已经弯腰,搬起一个写着【鲜肉汤包】的纸箱。纸箱不重,但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香料和隐约腥气的味道。
他血红色的眼眸看向墙上那个沾满污渍、停止工作的摄像头,又瞥了一眼休息室紧闭的房门,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指定的、第三排靠窗的空货架上。
凌晨2:00的补货,会平静吗?
他可不这么认为。
“不想变成‘商品’,”迷凌抱着纸箱,走向那个空货架,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中回荡,“就睁大眼睛,管好自己的手。”
他的警告,让剩余的新人们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空荡荡的、仿佛张着巨口的货架。
黑暗,在窗外弥漫。店内的昏黄灯光,摇曳得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