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昏黄摇曳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黏稠的胶质。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收银台上方那个明显异常、沾满咖啡渍的摄像头,又惊疑不定地在穿着蓝色工服的迷凌、“老王”,以及刚刚指出这一点的短发女人之间来回移动。
规则的第七条,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勒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摄像头……坏了?”眼镜男声音干涩,他推了推镜框,试图掩饰手指的颤抖,“这意味着什么?规则被打破了?还是……‘它’已经来了?”
“老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那种和蔼可亲的表象,但眼神深处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意外,这只是个意外!可能是线路接触不良,我、我回头就报修……”
“报修?”短发女人,她自称叫林默,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规则说监控‘正常运转’,现在它明显不正常。按照规则推论,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可能处于危险中。而你,”她看向“老王”,“作为‘老员工’,你的解释太苍白了。”
恐慌在新人中迅速发酵。那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已经开始低声啜泣,魁梧壮汉则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摆出了防御姿态。规则的矛盾与摄像头的异常,将最初那点脆弱的信任彻底击碎。
迷凌始终沉默。他血红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众人,像在观察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注意到,“老王”在辩解时,眼神不时瞥向货架区的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催促。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就在这时——
叮咚——
清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店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自动门滑开。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个男人很高,却很瘦,像一根竹竿,穿着一件过于宽大、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臂——空荡荡的袖管在身侧晃荡着。他没有手。
他走得很慢,脚步虚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径直朝着收银台走来。
新人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恐惧地看着这个明显不寻常的“顾客”。
男人停在收银台前,空洞的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最后落在迷凌身上。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
“我……要一双手。”
空气死寂。
规则一:顾客永远是正确的。请尽你所能满足顾客提出的一切要求。
一双手?
这荒谬、恐怖的要求,让新人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睡衣女孩的哭泣变成了压抑的呜咽,眼镜男额头渗出冷汗,连一直表现冷静的林默,眉头也紧紧皱起。
“老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迷凌的血眸微微闪动。他看向那个无手的顾客,对方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赋予的“正确性”。
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如何满足?
“喂!你听见没有!他要一双手!”那个魁梧的壮汉,似乎被这诡异的要求和压抑的气氛逼急了,冲着迷凌吼道,“你是店员!你快满足他啊!不然我们是不是都要完蛋?”
迷凌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越过无手的顾客,落在了新人中一个一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矮胖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从进来开始就异常恐惧,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什么,此时更是面如土色,几乎要瘫软在地。
迷凌记得,刚才混乱中,有人叫过他的名字——赵大成。
“要求已收到。”迷凌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顾客需要一双手。本店竭诚为您服务。”
他迈步,走出收银台。他的动作不快,甚至称得上优雅,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他没有去看那个无手的顾客,而是径直走向角落里的赵大成。
“你……你要干什么?”赵大成惊恐地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冰冷的货架上,无路可退。
迷凌在他面前站定,铂金色的长发在昏黄灯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不是去拿货架上的任何商品,而是精准地、不容反抗地,抓住了赵大成的手腕。
“不!不要!放开我!”赵大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拼命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迷凌看似纤细的手指下,显得如此徒劳。
其他新人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有人想上前,却被身旁的人死死拉住。规则的恐怖压倒了微弱的同情心。
迷凌无视赵大成的哭喊,拖着他,像拖一件物品,走向收银台。他的力量大得惊人。赵大成被重重地掼在收银台前,瘫倒在地,涕泪横流。
无手的顾客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迷凌弯腰,从收银台下(规则六:禁止窥探的区域边缘)拿出了一样东西——那不是商品,而是一卷厚厚的、用于捆扎纸箱的透明胶带。
他蹲下身,用胶带开始缠绕赵大成的手腕,一圈,又一圈,缠得无比紧实、牢固。赵大成起初还在挣扎,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双手的知觉正在迅速消失,血液不通带来的麻木感席卷而上。
“不……我的手……我的手……”他的哭喊变成了绝望的呻吟。
迷凌的动作熟练而冷静,仿佛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他用胶带将赵大成的两只手腕并拢缠紧,然后,抓住胶带卷的末端,猛地向反方向一扯!
刺啦——
伴随着赵大成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皮肉和骨骼被强行剥离的闷响,他的双手,从手腕处,被那看似普通的胶带,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没有流血。
断腕处光滑得诡异,像是塑料模特被拆下的部件。只有皮肤断裂的茬口,显示着这曾是活人的肢体。
赵大成双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他的“双手”掉落在冰凉的地面上,手指还保持着痉挛般的弯曲。
迷凌捡起那两只“手”,用胶带随意地捆了捆,然后站起身,将它们递给那个无手的顾客。
“您要的一双手。”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血红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商品递送。
无手的顾客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满足?他伸出空荡荡的袖管,接过了那双手。袖管接触到断手的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那双手竟然……融了进去,消失不见。
顾客的脸上,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尝试做出一个“笑”的表情,但失败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步履依旧虚浮,走向自动门。
叮咚——门开,他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便利店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地上昏迷的赵大成,以及他光秃秃的、没有流血却更显恐怖的手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违背常理的恐怖。
新人们个个面无人色,有人已经开始干呕。眼镜男扶着货架才能站稳,林默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紧紧盯着迷凌,眼神复杂。
“老王”更是缩在角落里,浑身抖得像筛糠,看迷凌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迷凌却像没事人一样,拿起那块擦过咖啡渍的抹布,开始擦拭收银台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血红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嘲讽。
满足顾客的一切要求?
看,他做到了。
用最直接、最残酷、也最符合这怪谈逻辑的方式。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规则的讽刺与恶意,已经张开了獠牙。下一个被“满足”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