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教的风波暂平,右长老率教内弟子重整教务,力推阿蛮以“圣女后裔”之名执掌教务核心。阿蛮站在圣女殿的废墟之上,看着重建中的总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情蛊所在的心脉——那里与叶啾的气息时时相连,温热而安稳。
叶啾的随从经悉心调养已无大碍,只是后背的刀伤需静养。这日,他正帮阿蛮整理五毒教的古籍,一封加密书信从江南快马送达,信封上印着藏剑山庄的剑纹火漆。
叶啾拆开书信的瞬间,眉峰骤然拧紧。阿蛮见他脸色凝重,凑过去看时,只见信上字迹仓促,寥寥数语道尽危机:朝廷以“防备安禄山异动”为名,强征藏剑山庄“剑炉税”,要求三月内铸造三千柄重剑、五千柄轻剑,且需由朝廷特使李辅国亲自验收。信末,叶英附言:“李辅国野心昭然,此批兵器恐非御敌之用,二弟(叶晖)力主遵旨,我独木难支,盼你速归。”
“剑炉税?”阿蛮指尖划过信上“李辅国”三字,眼底寒光乍现,“乌螭死前曾提过,他与朝廷特使勾结,想来便是此人。他要这么多兵器,分明是想借藏剑的铸剑术,打造私兵。”
叶啾将书信攥紧,指节泛白:“藏剑山庄的铸剑术冠绝天下,尤其是重剑淬炼之法,若落入李辅国手中,再配以乌螭残留的蛊毒配方,后果不堪设想。”他看向阿蛮,眼神带着歉意与决绝,“阿蛮,我必须回江南。”
阿蛮早料到这一日。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的蛊丝轻轻缠上他的手腕,带着微痒的暖意:“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叶啾立刻反对,“江南不比南疆,李辅国眼线众多,且藏剑山庄内部派系复杂,二弟叶晖本就对我‘私闯南疆’不满,你若同行,怕是会遭他刁难,甚至可能暴露圣女身份。”
“刁难?”阿蛮嗤笑一声,指尖凝出一枚细小的毒针,又瞬间收回去,“我连乌螭的蛊母都不怕,还怕一个江南山庄的二庄主?”她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颌,“何况,情蛊已种,你若出事,我岂能独善其身?再者,李辅国与乌螭勾结甚深,说不定他手上还握有‘失心蛊’的余孽,我的蛊术,未必帮不上忙。”
叶啾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断无更改的可能。他抬手握住她缠在自己腕间的蛊丝,感受着那细微的震颤:“好。但到了江南,你需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成交。”阿蛮笑眼弯弯,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不过,作为陪你回家的报酬,江南的美食美景,你得一一陪我尝遍、看遍。”
三日后,阿蛮将五毒教事务暂交右长老与银娜打理,换上一身中原女子的襦裙,褪去了南疆巫女的诡谲,多了几分清丽。叶啾则换回藏剑弟子的服饰,青衫佩剑,俊朗不凡。两人乔装成游历的江湖侠侣,带着随从,踏上前往江南的路。
一路北上,从南疆的湿热进入江南的温润,风景渐次明媚。巴陵城外,他们偶遇一队逃难的百姓,皆是因朝廷强征赋税、滥抓壮丁而流离失所。阿蛮看着孩童瘦骨嶙峋的模样,下意识地摸出怀里的干粮,却被叶啾轻轻按住。
“不可。”他低声道,“此处离李辅国的驿站不远,过于张扬会惹来麻烦。”
阿蛮愣了愣,看着百姓眼中的绝望,心里堵得发慌。她甩开叶啾的手,将干粮分给孩子们:“我管不了那么多。乌螭的毒兵已毁,可朝廷的苛政,与毒兵何异?”
叶啾看着她蹲在地上,耐心地给孩子喂吃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眉宇间的锋芒。他心中微动,默默走上前,将随身携带的碎银分给几位老人:“往前去扬州,那里有藏剑山庄的分舵,可暂避一时。”
百姓们连连道谢,阿蛮站起身,对上叶啾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没想到,叶公子也有‘不遵规矩’的时候。”
叶啾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你说得对,剑心不仅要护己,更要护众生。只是往后,我们需更谨慎。”
情蛊在两人心脉间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这份默契。阿蛮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柔软,正如他能察觉她看似冷漠下的悲悯。
一路晓行夜宿,半月后,西湖的轮廓终于映入眼帘。湖面烟波浩渺,画舫凌波,岸边杨柳依依,正是江南最惬意的时节。藏剑山庄就坐落在西湖之畔,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依山傍水,气派非凡。
只是这份气派之下,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抑。刚到山庄门口,二庄主叶晖便带着一众弟子等候在那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四弟,你终于肯回来了。”叶晖的目光扫过叶啾,最终落在阿蛮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这位姑娘是何人?竟敢身着异服,踏入我藏剑山庄?”
阿蛮挑眉,正要开口,叶啾已将她护在身后:“二兄,她是我的朋友,亦是我请来的贵客。此次回庄,我有要事与大哥商议,还请二兄先容我们入内。”
“朋友?”叶晖冷笑一声,“我藏剑山庄岂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看她衣着打扮,怕不是南疆来的妖女?四弟,你私闯南疆已是大错,如今还带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是想毁了藏剑山庄吗?”
“二兄慎言!”叶啾眼神一冷,听雷剑在鞘中微微震颤,“阿蛮绝非妖女,她曾多次救我性命。今日我带她来,既是客人,也是助力。若二兄执意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二弟,四弟一路辛苦,有话进屋再说。”
叶英缓步走来,他身着月白长衫,面容清俊,虽常年闭关,却自带一股温润而强大的气场。他的目光落在阿蛮身上,没有敌意,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温和:“阿蛮姑娘,久仰大名。四弟在信中多有提及,多谢你对他的照拂。”
叶晖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叶英的意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英引着两人走进山庄,沿途弟子纷纷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偷偷打量阿蛮。阿蛮坦然受之,指尖的蛊丝暗自戒备——这藏剑山庄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叶晖的敌意、弟子的好奇、还有那隐约传来的铸剑炉的轰鸣,都让她觉得,这场江南之行,绝不会平静。
进了主厅,叶英屏退左右,开门见山:“李辅国三日前已抵达扬州,明日便会来山庄查看铸剑进度。二弟认为,遵旨铸剑方能保全山庄,可我担心,此举只会助纣为虐。”
叶啾坐下,将南疆的经历简略叙述,重点提及乌螭与李辅国的勾结,以及“失心蛊”的危害:“大哥,李辅国要的不仅是兵器,更是藏剑的铸剑之法。一旦他得偿所愿,再用失心蛊控制士兵,后果不堪设想。”
阿蛮补充道:“失心蛊需贵裔之血唤醒,李辅国若想量产毒兵,定会寻找更多贵胄子弟。藏剑山庄作为江南望族,怕是首当其冲。”
叶英闻言,沉吟片刻:“如此说来,这剑炉税,绝不能遵。可李辅国手握朝廷旨意,硬抗只会给山庄带来灭顶之灾。”
三人陷入沉默,厅外传来铸剑炉的轰鸣,声声刺耳。阿蛮看着叶啾紧锁的眉头,指尖的情蛊轻轻悸动——她能感受到他的焦虑与挣扎,一边是家族安危,一边是天下天下。
她突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叶英与叶啾同时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
阿蛮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李辅国要兵器,我们便给他铸。只是,这兵器里,不妨加点‘料’。”她指尖凝出一丝淡紫色的蛊丝,“这是‘眠蛊’,无色无味,藏于兵器之中,寻常人察觉不到。一旦使用者催动内力,蛊虫便会苏醒,使人陷入沉睡,虽不致命,却能暂时失去战斗力。”
叶啾眼睛一亮:“此计甚妙!只是,铸剑时如何将蛊丝融入剑身?”
“这便要仰仗藏剑的铸剑术了。”阿蛮看向叶英,“铸剑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淬火’,只需将眠蛊溶于淬火的水中,蛊虫便会随着淬火过程,渗入剑身,与钢铁融为一体。”
叶英颔首:“此法可行。只是,李辅国身边定有懂蛊之人,需万分小心。”
“放心。”阿蛮自信一笑,“我的眠蛊,除非是五毒教的核心弟子,否则无人能解。就算被察觉,也查不到藏剑山庄头上。”
事情就此定下。叶英立刻安排心腹弟子调整铸剑流程,叶啾则负责稳住叶晖与李辅国,阿蛮则留在山庄后院,炼制足够的眠蛊。
夜色渐深,阿蛮坐在窗边炼制蛊虫,叶啾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江南的莲子,清热解暑,你尝尝。”
阿蛮接过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清甜软糯,口感极佳。她看着叶啾,笑道:“没想到,叶公子还会关心人。”
叶啾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底满是温柔:“以前是我不懂,总想着用剑守护一切,却忘了,身边的人更需要用心呵护。”他握住她的手,“阿蛮,这次多亏了你。”
阿蛮的脸颊微微发烫,避开他的目光:“举手之劳。毕竟,你若出事,我的情蛊也会受牵连。”
叶啾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刮过她的手背:“只是因为情蛊?”
阿蛮的心猛地一跳,正想反驳,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唇。不同于上次在丛林里的霸道,这次的吻温柔而缠绵,带着莲子羹的清甜,情蛊在两人心脉间剧烈震颤,共享着彼此加速的心跳与悸动。
窗外,西湖的月光温柔如水,映照着室内相拥的两人。江南的夜,注定因他们的到来,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