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的身影消失在晨曦微光中。殿门合上，赵匡胤身上伪装的疲惫与懦弱瞬间剥落，只剩下如铁的意志和冰冷的盘算。
“官家，您整夜未眠……”冯益担忧道。
“睡不着。”赵匡胤摆了摆手，目光穿透窗棂，“大朝会之前，朕还要再见一个人。”
他转身，在御案的名册中找到了“韩世忠”，用朱笔重重画圈。
“冯益，”赵匡胤声音沉稳果决，“传朕密旨，立刻召枢密使、蕲春郡王韩世忠入宫。让他从玄武门进，直接到武英殿偏殿。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武英殿偏殿，平日存放仪仗兵器之所，从非议政之地。冯益心中一凛，明白官家要与这位军方支柱进行一场绝对私密的谈话，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赵匡胤没有干等，理了理龙袍，径直前往武英殿。清晨的凉意让他亢奋的大脑稍稍镇定。对付秦桧用权谋，而对付韩世忠这样的猛将，则需坦诚、热血与共鸣。
偏殿内，墙上挂着弓弩长枪，角落立着冰冷的铁甲，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皮革味。赵匡胤挥退侍从，独自背手而立，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不久，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甲叶摩擦声传来。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将领在冯益引领下快步入殿。他年近五十，满脸虬髯，眼神如电，正是大宋宿将韩世忠。
“末将韩世忠，参见陛下！”韩世忠见皇帝独自在此，虽感意外，仍立刻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良臣（韩世忠的字），起来说话。”赵匡愈脸上带着爽朗笑意，亲自上前，双手将他扶起。那手上稳健的力道，让韩世忠心中一惊，这全无传闻中的文弱。
“谢陛下。”韩世忠起身，高大的身躯比赵构这具身体高出半个头，却本能地微躬身以示尊敬。
“此地没有君臣，只有袍泽。”赵匡胤拍了拍他的臂膀，转身拿起酒壶和两只粗瓷大碗，亲自倒满酒。“良臣，陪朕喝一碗。”
韩世忠彻底愣住了。天子用军中弟兄的方式赐酒，平生头一遭。他看着眼前的皇帝，那双眼睛里，有一种他只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帅身上才见过的东西。他不再犹豫，双手接过大碗：“君有赐，臣不敢辞！”
“好！”赵匡胤大笑，举碗道，“这一碗，敬我大宋的百万将士，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忠魂！”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动作豪迈。韩世忠被这股豪气所染，热血上涌，同样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火线点燃胸中豪情。
“陛下……”
赵匡胤摆手打断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变得无比严肃。他盯着韩世忠的眼睛，开门见山：“良臣，朕只问你一句话，金人，到底能不能打？”
这个问题如重锤敲在韩世忠心上。他挺直腰杆，目光如刀：“回陛下！金人非三头六臂！黄天荡一战，末将以八千水师，困金兀术十万大军，若非天不佑我，金兀术早已是刀下之鬼！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说得好！”赵匡胤眼中爆出精光，“朕也觉得能打！而且非打不可！”
他话锋一转，声音冰冷：“可是，半个时辰前，秦相公还在此处，说岳飞孤军冒进，劝朕立刻下旨班师，然后割让淮河以北，向金人称臣纳贡，以求‘和平’。”
“他放屁！”韩世忠一声怒吼脱口而出，胸中怒火再也压不住。“陛下！岳飞在朱仙镇打出了我大宋的军威！此时班师，无异于自断双臂！至于割地求和，更是引颈受戮！金人豺狼成性，今日割淮北，明日便要长江！”
他的声音在偏殿中回荡，震得兵器嗡嗡作响。
赵匡胤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忠勇与决绝。这，才是他麾下该有的将领。
“良臣，你说的这些，朕都懂。”赵匡胤语气沉稳，再次为两人倒满酒，“但满朝文武，大多是秦桧的应声虫。今日大朝会，他们必会群起而攻，逼朕撤兵。届时，你待如何？”
韩世忠毫不犹豫地将第二碗酒饮尽，将粗瓷碗重重顿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他猛地跨前一步，对着赵匡胤轰然跪倒，声音铿锵如铁：“陛下！末将是一介武夫，只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陛下一个暗示，哪怕背上千古骂名，末将也敢率麾下儿郎，与岳飞遥相呼应，将金贼彻底赶出中原！”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若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末将……愿做那清君侧的恶人！”
此话石破天惊。赵匡胤要的是盟友，韩世忠给的却是赌上身家性命的承诺。
他再次亲手扶起韩世忠，握着对方臂膀的手握得更紧了。“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清君侧的恶人，轮不到你来做。朕这个天子，还没窝囊到那个地步。”
他凑近韩世忠，声音压得极低，如在下达绝密军令：“今日朝会，你只需静观其变，不必与他们争辩。朕要你立刻传令淮东部将，整军备战，做出随时渡淮、直插山东的态势。但，无朕密令，不许妄动。”
“朕要的，不是让你去与岳飞合兵。朕要你，像一把尖刀，悬在金兀术的背后！一旦岳飞在正面与金军主力决战，你的任务，就是从山东方向，狠狠切断他的退路！”
“正面是岳飞，背后是你韩世忠。朕要让金兀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番话，如一幅宏大的战争画卷在韩世忠面前展开，一个巨大而恶毒的包围网！他看着眼前这位天子，那深邃的目光，清晰的战略，狠辣的决心，让他感到一阵战栗。
这哪里是那个只会吟诗作画的赵构？这分明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不世名帅！
“末将……领旨！”韩世忠的心神被彻底折服，只剩下绝对的遵从，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好。”赵匡胤点点头，他已将这块最硬的“石头”牢牢握在手里。
晨光已将宫城染成金色。
“去吧，准备上朝。”赵匡胤的声音恢复平静，“今天，会有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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