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11）

走出延禧宫，春桃扶着安陵容，忍不住低声道：“主子，那阿箬也太放肆了！不过是个宫女，竟敢如此对您说话！”

安陵容面上的柔弱早已褪去，眼神在宫灯摇曳的光影下明明灭灭。她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背，语气淡漠：“一条仗人势的狗罢了，吠得再凶，也改不了是狗的事实。与她计较，徒降身份。”

她回头望了一眼延禧宫紧闭的宫门。如懿的谨慎在她意料之中，阿箬的刁难更是微不足道。今日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在海兰和如懿心中种下一颗“善意”的种子，至少暂时让延禧宫不会将她视为敌人。

至于阿箬……安陵容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这般沉不住气、口无遮拦的蠢货，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往往死得最快。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

回到永和宫，殿内弥漫着她亲手调制的安神香气息。她深吸一口，那清冽的香气让她纷杂的心绪逐渐沉淀。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鬓边一枚素银簪子。这是她封答应时内务府按制送来的，式样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她用手指慢慢摩挲着簪子尖端，眼神锐利。

今日在延禧宫受辱，根源在于她位份低微，根基浅薄。皇后的“青眼”如同镜花水月，皇帝的“怜惜”更是虚无缥缈。要想真正不受践踏，就必须爬得更高。

她需要子嗣，也需要……更多的权力。

“春桃，”她轻声唤道，“之前让你留意御前的人，可有进展？”

春桃凑近几步，低语：“回主子，奴婢按您的吩咐，用银钱小心打点了王公公手下一个小徒弟，叫进宝的。人还算机灵，就是位置太低，暂时还探听不到什么要紧消息。”

“无妨，水滴石穿。让他先从皇上日常起居、喜好厌恶记起，一点一滴，慢慢来。”安陵容语气平静，“银子不够了告诉我。”

她必须布下更多的眼线，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皇帝身边，皇后宫中，甚至……贵妃、嘉嫔、纯妃处，都需要有能透风报信的人。

她看着镜中自己年轻却写满算计的脸庞，缓缓将银簪插回发间。

阿箬的羞辱，她记下了。终有一日，她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仍需隐忍，仍需伏低做小。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收敛鳞片，隐藏毒牙，等待着猎物松懈，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紫禁城重重宫阙。安陵容吹熄了灯，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那安神香的余韵，在寂静的殿内幽幽弥漫，掩盖着所有滋生的野心与算计。

她开始更频繁地“请教”问题。有时是拿着一本《诗经》，指着其中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句子，蹙着秀眉，怯生生地问：“皇上，这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臣妾愚钝，只知道是写鸟儿的，可这里面是有什么典故吗？为何夫子们都说它好？”

弘历见她如此“好学”，兴致便来了。他会放下朱笔，将她揽到身边，从《毛诗序》讲到“后妃之德”，再引申到治国齐家平天下的道理，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