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腊月里一场大雪后,安陵容依礼去长春宫请安。回宫时,轿辇行至御花园附近,却与白蕊姬的轿辇不期而遇。路面积雪虽被打扫过,仍有些湿滑狭窄,两架轿辇无法并行。
按规矩,位份低者需让道。白蕊姬是官女子,安陵容是嫔,差着数级。但白蕊姬的轿辇竟停在那里,毫无避让之意。
抬轿的太监有些为难,停下脚步。春桃上前一步,客气道:“白官女子,我们主子要回永和宫,还请行个方便。”
白蕊姬轿辇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她半张脸,那疤痕在雪光映衬下愈发明显。她冷冷看着安陵容轿辇的方向,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当是谁,原来是婉嫔娘娘。娘娘如今怀着龙胎,金尊玉贵,何不绕道坤宁宫那边,路更宽敞平坦些,也省得……万一磕着碰着,怪到旁人头上。”
这话已是极其无礼且充满挑衅。春桃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轿辇内却传来安陵容平静无波的声音:
“春桃,不得无礼。”帘子微动,安陵容苍白却沉静的面容露了出来,她看向白蕊姬,目光里没有怒气,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与宽容,“白妹妹也怀着身孕,雪天路滑,难免心浮气躁。我们绕道便是。”
她竟真的吩咐抬轿太监改道。
白蕊姬没想到安陵容如此忍让,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更觉憋闷,看着安陵容轿辇远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安陵容坐在微微摇晃的轿辇里,闭目养神。嘴角,却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让?她今日让的不是路,是催命符。
白蕊姬当众以下犯上,嚣张跋扈,顶撞高位妃嫔——尤其是同样怀有龙裔的高位妃嫔。此事不出半日,便会传遍六宫,落入帝后耳中。
皇帝会如何想?皇后会如何想?太后……又会如何想?
一个恃孕而骄、不识大体、难以管教的官女子,和一个忍气吞声、温婉娴静、备受欺凌的婉嫔。
孰是孰非,高下立判。
安陵容轻轻抚着腹部,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白蕊姬,你的恨意和愚蠢,就是我最锋利的刀。紫禁城的冬夜,寒风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长春宫灯火彻夜通明,二阿哥永琏的喘症再次猛烈发作,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险。太医院的太医们进出频繁,面色凝重,帝后皆守在一旁,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
永和宫内,安陵容拥着暖炉,听着窗外风声,眼神幽暗不明。
“主子,二阿哥那边……怕是不太好了。”春桃低声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二阿哥是皇后嫡子,若真有个万一,这后宫的天就要变了。
安陵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白蕊姬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启祥宫闭门不出,但咱们的人说,白官女子前几日在御花园碰到二阿哥,还远远说了两句话……当然,这或许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