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维也纳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林小满蹑手蹑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陆沉。厨房里,她熟练地热着牛奶,蒸锅里的面包片渐渐变得金黄,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肉桂的香气。
当她把早餐摆上餐桌时,轮椅转动的声音从卧室传来。陆沉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粉色疤痕。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这么早?"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
"给你做早餐。"林小满把热牛奶推到他面前,杯沿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今天不是要去音乐协会办手续吗?"
陆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自从医生确认他的病情稳定后,他们就开始着手申请维也纳音乐大学的访问学者资格。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是陆沉父亲生前的老朋友帮忙牵线搭桥的。
"紧张吗?"林小满看着他突然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问道。
陆沉摇摇头,却在她转身拿餐巾纸时,悄悄攥紧了拳头。他不是紧张,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无法胜任,害怕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更害怕......林小满会因此失望。
上午的音乐协会大楼里,暖气开得很足。陆沉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挂着的历代音乐大师画像,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扶手。当工作人员将访问学者聘书递到他面前时,他的手竟然微微发抖。
"陆先生,"白发苍苍的负责人微笑着说道,"您父亲当年也是在这里......"
后面的话林小满没听清。她注意到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轮椅的皮革扶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愤怒的斥责,母亲无奈的叹息,还有那个雨夜,少年摔门而出时带起的风铃声。
"我......"陆沉站起身,轮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谢谢您的信任。"
回程的电车上,陆沉一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林小满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冰凉,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想聊聊吗?"她柔声问道。
陆沉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满以为他不会回答。直到电车驶过多瑙河大桥,阳光正好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碎金。
"我父亲......"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今天本该在这里的。"
林小满没有接话,只是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傍晚回到家,陆沉突然提出想去那家二手钢琴店。林小满搀扶着他走进店里,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松香的味道。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热情地介绍起一架刚修复的贝森朵夫。
"试试看。"老板善解人意地说,"就当是......预热。"
陆沉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许久。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林小满屏住了呼吸——那是《月光奏鸣曲》的开头,和昨夜在金色大厅听到的一模一样。但很快,旋律就变成了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在音乐教室弹错的那首《致爱丽丝》。
"我明白了。"陆沉突然停下演奏,转身对林小满说,"父亲不是反对我学琴......他只是......"
林小满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在钢琴温暖的木质光泽映照下,她看见陆沉眼中闪烁的泪光,终于落了下来。
"没关系。"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会一起,弹出属于我们的乐章。"
窗外,维也纳的夜幕渐渐降临,远处传来教堂悠扬的钟声。而在这个温暖的公寓里,一架老钢琴前,两颗心终于找到了最和谐的共鸣。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琴键上,像是为他们的未来,谱写了最温柔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