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手环屏幕上那三个字——【倾向：孤寂】——像某种不该存在的病毒代码，顽固地滞留在林薇薇的视觉缓存里，删不掉，也解析不明白。
她烦躁地把手环摘下来，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莫名其妙的在意一起埋起来。可闭上眼睛，顾言深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和指间那个古老的钥匙U盘，比任何系统提示音都清晰地循环播放。
“钥匙”……“锁”……“那边”……
这些碎片化的词，搭配上他罕见的、不属于“霸道总裁”设定的孤寂，像一团迷雾，让她这个刚刚摆脱了部分剧本控制的“前NPC”，感到一种更深层的不安。
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层？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餐厅。顾言深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咖啡和平板，神色如常，冷硬，精准，仿佛昨晚那个流露脆弱的影子只是她的幻觉。
他抬眼扫了她一下，目光在她眼底的青色停顿半秒，没说什么，又低头看向平板。
很好，管理员模式正常启动。林薇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瞬间被这熟悉的冷遇拍平了。她默默坐下，拿起一片吐司，恶狠狠地啃着，把它想象成某个垃圾系统的核心代码。
“今天，”顾言深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跟我出去一趟。”
林薇薇差点被吐司噎住：“……出去？”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被他掌控的别墅？
“嗯。”顾言深放下咖啡杯，语气不容置疑，“测试一下‘移动环境’下的干扰效果。”
林薇薇瞬间懂了。她是那个需要被带出去进行“野外压力测试”的设备。
“去哪里？测试内容是什么？风险等级评估了吗？有没有应急预案？”她一连串地问，试图拿回一点主动权，或者至少，多套点信息。
顾言深似乎觉得她这副“设备提问”的样子有点意思，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一个拍卖会。任务嘛……看情况。风险，”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有我。”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近乎傲慢的自信。
林薇薇闭上了嘴。行，你是管理员你牛逼。
一小时后，林薇薇看着眼前这辆线条流畅、颜色骚包、价格估计能买下她原来那个世界一栋楼的限量版跑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顾言深让人送来的、剪裁优雅却行动不便的礼服长裙，以及脚上那双细跟能当凶器的高跟鞋。
“管理员，”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您不觉得这身‘测试装备’，在遭遇突发系统任务时，可能会影响‘设备’的机动性和反击效率吗？”
顾言深已经坐进了驾驶座，闻言，侧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抗议无效”。
“今天的测试项目，不包括‘机动性’。”他淡淡道，“上车。”
林薇薇认命地拉开车门，以一种极其不“AI”的、小心翼翼的姿态，把自己塞进了副驾驶。
跑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驶离别墅。这是林薇薇穿书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那个“舞台”。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行人，车辆，商铺……一切都显得既真实，又透着一股被程序设定好的、过于规整的虚假感。
她忍不住偷偷瞄向开车的顾言深。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这个人，是比她更高级的NPC，还是……和她一样，在某些时刻会感到“孤寂”的、试图挣脱的存在？
拍卖会设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顾言深一出现，立刻成为了全场焦点。不断有人上前寒暄，目光却或多或少地、带着探究地落在他身边生面孔的林薇薇身上。
林薇薇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僵硬，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装饰性AI”，心里疯狂吐槽：这算什么移动环境测试？分明是社恐地狱压力测试！
就在这时，脑子里的沉寂被打破了。
【滴！场景任务触发！检测到关键道具‘海洋之心’蓝宝石项链即将拍卖。任务要求：在顾言深竞拍时，表现出渴望、羡慕，夹杂着一丝因自知不配而产生的黯然。眼神需全程追随项链，并在顾言深放弃竞拍（剧情设定）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情绪值：层次分明。任务失败惩罚：二级电击。】
林薇薇：“……” 来了。她就知道！
她几乎是立刻，用指甲极轻地、在顾言深挽着她的手臂上，抠了一下。
顾言深正与某个地产大亨虚与委蛇，感受到手臂上那细微的、类似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他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神递过一个询问。
林薇薇努力眨眨眼，试图用眼神传递“系统任务！蓝宝石！渴望羡慕黯然失落！二级电击！”这一长串复杂信息。
顾言深眸光微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表示收到。
拍卖师正在台上激情洋溢地介绍着那条“海洋之心”，聚光灯下，巨大的蓝宝石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起拍价，八百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
顾言深一直没有举牌。
林薇薇按照任务要求，目光“渴望”地追随着那条项链，心里却在疯狂计算：这玩意儿够买多少条拼夕夕版白雪公主皮肤了？
当价格飙升至两千万时，顾言深终于懒洋洋地举了下牌。
“两千一百万！”拍卖师高喊。
场内静了一下。顾少出手了。
立刻有人跟上：“两千两百万！”
顾言深没再举牌。
就是现在！任务要求她“黯然失落”！
林薇薇立刻调动全部演技，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下撇，营造出一种“我很喜欢但我知道我不配”的落寞氛围。内心OS：快点结束！老娘演技要撑不住了！
按照剧情，顾言深此时应该放弃竞拍，然后会有个炮灰男配以更高价拍下，用来刺激男主。
然而——
“两千两百万一次！两千两百万两次……”
拍卖师即将落槌。
顾言深突然再次举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三千万。”
全场哗然！
林薇薇的“黯然”表情僵在脸上，差点破功。等等！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他不是应该放弃吗？！
【警告！剧情偏离！任务即将失败！惩罚准备……】系统尖锐的提示音响起。
林薇薇头皮一麻。
就在此时，顾言深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搭上了她身后的椅背，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势。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轻轻按在了她礼服后背的拉链头上——那里，她提前按照他的要求，缝进去了一小块薄薄的、类似屏蔽毯材质的金属片。
一股微弱的、类似静电的感觉瞬间流过脊柱。
脑子里系统的警告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滋……错……乱码……】的杂音，然后……没了声息。
惩罚没有降临。
BUG，在移动环境下，再次卡成功！
拍卖师一锤定音：“三千万！成交！恭喜顾先生！”
全场目光聚焦过来，带着羡慕、嫉妒、以及各种猜测。顾言深在一片窃窃私语中，从容地接过侍者送来的天鹅绒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那颗璀璨的“海洋之心”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取出项链，转身，面对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林薇薇。
他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温柔地为她戴上，而是拿着项链，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在测试某种设备的反应。
“检测到了吗？”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眼神里是纯粹的研究者的探究，“‘渴望’的情绪波动？数据库里有对应记录吗？”
林薇薇看着近在咫尺的、价值三千万的蓝宝石，又看看顾言深那副“我在认真记录实验数据”的表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报告管理员，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是想把这项链砸你脸上的波动。”
顾言深挑眉，似乎对这个反馈很感兴趣，在本就不存在的“实验记录本”上打了个勾。
“反应激烈，超出预设参数。有待进一步分析。”他直起身，随手将那条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像扔个测试零件一样，丢回了首饰盒里，发出“啪”一声轻响。
周围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言深却毫不在意，拉起林薇薇的手：“测试结束，返程。”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去时更诡异。
林薇薇看着窗外，不想搭理旁边那个把她当成情绪测试仪的男人。三千万……就为了测试一下她会不会“渴望”？这管理员的思维逻辑，比系统还难理解！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停下。
顾言深没急着下车，他侧过身，看着依旧气鼓鼓的林薇薇，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刚才，在拍卖会，除了任务要求的‘渴望’和‘失落’，”他目光锐利，像是要穿透她的表层代码，直抵核心，“还有其他……计划外的情绪产生吗？”
林薇薇一怔，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监测手环在进入车库前就被他要求摘下了。
他是在问……当他举牌叫价三千万的时候？当他拿着项链靠近她的时候？
那些瞬间，心跳漏拍，脸颊发烫，脑子里系统警告和莫名悸动混杂成一团的……混乱数据？
她别开脸，硬邦邦地回答：“没有。设备运行稳定，未产生任何冗余情绪垃圾。”
顾言深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
“是吗？”他慢条斯理地说，伸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黄铜色的钥匙U盘，在指间把玩着。
“可是，‘锁’告诉我……”
他抬起眼，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锁住她微微闪烁的眼眸。
“刚才有那么几秒钟，‘钥匙’的附近，检测到了异常活跃的……情感信号溢出。”
林薇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霍然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知道了？他连这个都能监测到？！那所谓的“锁”和“钥匙”……到底是什么？！
顾言深将钥匙U盘收回，推开车门，下车前，留下最后一句，如同最终裁决，又如同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
“看来，我们需要对‘设备’的情感模拟模块……”
“进行一次更深入的……底层扫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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