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秋山外有一层薄雾，薄雾下是一层结界，有生人靠近时会泛起淡淡的灵光，温柔又不容反抗地将之隔绝在外。

邱鼎杰御剑飞行时一路顺风，不到一炷香就已经在云秋山上的竹舍内了。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又贴心地燃起了暖炉，盯着床上睡得正熟的小团子，邱鼎杰思索了一下，清洁术是应急的，看这孩子应该还是个凡人，烧水洗洗可能更舒服点。

于是乎，邱鼎杰决定亲自烧水把黄星洗干净。

暖炉上的水正冒着水雾，熏得室内暖融融。

济微刚一进门就被水汽扑了个正着，折扇刷地打开装模作样扇了两下，济微笑嘻嘻的：“小五，邱邱，你这是终于想开了要把你这竹房子一把火烧了么？”

邱鼎杰回头，也笑：“是啊，二师兄你属狗鼻子的？这么快就闻着味儿了？”

“贫嘴。”

济微溜达进来，顺手就给了在炉子边忙活的邱鼎杰一扇子，身子一转往榻上一瞧：“哟，怎么还有个活人，还是个小崽子？”他凑近了看，小孩脸上还没什么血色，只有呼吸是匀停的。

“哪儿捡的？”

“雪原里，算我运气好，再晚点儿就冻硬了。”邱鼎杰说着，翻出一床被子，又给加盖了一层。

济微拿扇子骨敲敲他肩膀：“那你打算咋办？送外门去？还是找个靠谱师兄收了？”

邱鼎杰抿唇，看着床上那小小一团，睡梦里还皱着眉，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不好惹的倔样儿，心没由来地一软。

“不送，”他脱口而出，“我自个儿养。”

“自个儿养？”济微含笑看他一眼，揶揄道：“你自己还三天两头要师尊唠叨呢，还养孩子？”

“那怎么了！”邱鼎杰不乐意了，给了自家二师兄一胳膊肘。“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再说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是我捡的，就要归我。”

济微看他心意已决，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这师弟看着没心没肺，认准的事却犟得很。

“成，你乐意就行。”济微摇摇头，“那你和大师兄说一声，回头记得领你这新徒弟登个记。”

等济微走了，邱鼎杰兑了温水，给小孩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擦洗了一遍，又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儿时的衣服给他换上。

衣服有点大了，但也能穿。邱鼎杰拖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已经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小白团子，甚是欣慰。

黄星醒得悄无声息，眼睛猛地睁开，看到了头顶陌生的床帐，随即如梦初醒般唰地坐起来。黄星背绷得笔直，警惕地扫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

“你醒啦。”

黄星受惊地循声扭头，看到邱鼎杰正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邱鼎杰站起身，把提前准备好的温水递过去，“喝点水。”看黄星低着头不说话，他也不恼，顺手把杯子放在了床头的小柜上，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看小孩像个小木雕似的坐着一动不动，结果还是在他靠近的时候微微一抖，邱鼎杰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

依旧沉默。

“这儿是岳然宗，我叫邱鼎杰，行五。你晕在雪地里，被我捡到了。”邱鼎杰自顾自地说着，又放柔了语气，笑得漏出虎牙，“以后就留在这里做我徒弟，成不？”

黄星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当我徒弟，我教你练剑，管吃管住。”邱鼎杰又说，“当然，你要是想学别的也可以。”

黄星终于抬起头，仔细地看他。邱鼎杰也不催他，笑着任由他看。

看了好久，黄星才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哑。

邱鼎杰乐了，端起水杯塞进他手里示意他喝，又顺手就揉了一把小孩乱糟糟的头发：“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碰上了就是缘分，缘分是躲不掉的。”他手心是暖的，“以后这儿就是你的

家，我是你师尊，记住了么。”

那只手很修长，很暖，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压在头顶却意外的踏实。黄星身体僵了一下，没躲。

他垂下眼睛，盯着被面上的祥云纹样刺绣，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小手，默默地把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喝光了。

“黄星，”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如两点寒星。

“我叫黄星。”

邱鼎杰看着他乖巧地喝水，又主动自报家门，倍感欣慰。“知道了，那以后叫你阿星。”他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冰，但他有的是耐心，慢慢焐呗。

给新收的徒弟掖好被子，邱鼎杰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了几圈，念叨着该准备的东西以及一会儿要亲自下厨给爱徒做拜师后的第一顿饭。

黄星看着转来转去忙碌的邱鼎杰，那颗在冰天雪地里冷了太久，仿佛也被冰封的心泛起一股奇异的感受，很奇怪，但…他不排斥。

春风拂过，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