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望尘台旧雪

那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

望尘台的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像撒了碎玉。九岁的陆沉槿握着木剑，一招一式练得认真，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很快被风卷走。七岁的萧思年蹲在台边，手指戳着雪地里冻僵的小虫，墨色的发梢沾了雪沫，却浑然不觉，只时不时抬头，往仙门入口的方向瞟。

“二师弟，你又在等师尊啊？”陆沉槿收了剑，走到他身边，踢了踢地上的雪。

萧思年回头瞪他一眼，却没说话，手指依旧停在雪地里。他刚入仙门半年，性子犟，不怎么和人说话，却唯独盼着顾清年——那位总是穿着月白道袍，说话温和的大长老。听说他去山下除祟了，他已经在这儿等了三天。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萧思年猛地站起身，冻得发红的脸上瞬间亮了起来，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跑去：“师尊！”

顾清年披着一件素色披风，肩上落了些雪，看到他，原本略带疲惫的眉眼立刻柔和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怎么在这儿蹲着？冻坏了吧。”

“我等你回来。”萧思年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星星，“他们说你去除祟，是不是很危险？”

顾清年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颗裹着糖衣的果子，递到他手里：“不危险，给你带的，甜的。”

萧思年接过果子，小心翼翼地剥开糖衣，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舌尖散开。他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刚想再说什么，就看到顾清年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蓝布衣裳，头发软软的，小脸圆圆的，正怯生生地抓着顾清年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他看起来只有四岁左右，身形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师尊，他是谁呀？”萧思年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挡在了顾清年面前，像只护食的小兽。

顾清年拉过那孩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萧思年说：“他叫锦穆澜，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

“小师弟？”萧思年瞪大眼睛，看着锦穆澜，又看向顾清年，“你以后要教他吗？那你还教我吗？”

“自然教你。”顾清年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们都是我的弟子，我都会教。”

锦穆澜看着萧思年，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好奇地看他。顾清年把他往前推了推，轻声说：“穆澜，叫二师兄。”

锦穆澜抿了抿唇，小声喊了一句：“二师兄。”

萧思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却偷偷用余光瞟他。陆沉槿走过来，拍了拍锦穆澜的肩膀：“别怕，我是大师兄，以后我罩着你。”

顾清年看着三个孩子，眼底满是温柔。他抬手拂去肩上的雪，对他们说：“雪要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萧思年率先往前走，却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的人。锦穆澜被顾清年牵着，小短腿迈得有些吃力，却紧紧跟着。陆沉槿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住处，顾清年给锦穆澜找了一身干净的小衣裳，又帮他梳了头发。萧思年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顾清年给的果子，却没吃，只是看着锦穆澜。

“小师弟，你以前住在哪里呀？”萧思年忍不住问。

锦穆澜低着头，小声说：“我以前和爹娘住在一起，后来……后来爹娘不在了，师尊就带我来了这里。”

萧思年愣了一下，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突然有些后悔。他把手里的果子递过去：“给你吃，甜的。”

锦穆澜抬起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清年，见顾清年点头，才接过果子，小声说：“谢谢二师兄。”

顾清年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下大的雪，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这三个孩子，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天晚上，萧思年和锦穆澜睡在一张床上。萧思年把被子往锦穆澜那边挪了挪，小声说：“以后我保护你，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揍他。”

锦穆澜点了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很快就睡着了。萧思年看着他的睡颜，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想，有个小师弟，好像也不错。

窗外的雪还在下，望尘台的青石板被雪覆盖，一片洁白。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雨，只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有彼此的陪伴，就足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