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弦在唐惜元家住了下来,像一颗突然落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打乱了她原本规律的生活,却也泛起了好看的涟漪。
他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房里,要么看书,要么对着窗外发呆,偶尔会走到客厅,看看唐惜元写稿。他从不打扰她,只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陪着。
唐惜元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毕竟家里多了个“大明星”,还是个忧郁的大明星。可渐渐地,她就习惯了。习惯了早上起来,看到厨房的餐桌上放着两杯热牛奶;习惯了写稿累了抬头,看到徐一弦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小说,看得很认真;习惯了晚上一起吃外卖,他会默默把她不爱吃的香菜挑出来。
徐一弦的话很少,但很细心。他发现唐惜元写稿时喜欢咬笔头,第二天就去超市买了一大盒水果糖;发现她怕黑,晚上会悄悄把客厅的小夜灯打开;发现她写不出稿时会烦躁地抓头发,就会给她泡一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什么也不说,只是拍一拍她的肩膀。
唐惜元是个话痨,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她会絮絮叨叨地跟徐一弦讲她写的小说,讲里面的角色,讲她今天遇到的趣事——楼下的小猫又来蹭她的腿,便利店的阿姨给她多装了一根火腿肠,快递小哥跟她吐槽今天的雨太大。
徐一弦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偶尔会问一两句:“那个钟表匠后来有没有跟花店老板娘表白?”“楼下的小猫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猫粮?”
他的声音很温柔,语速很慢,像是怕吓到她。唐惜元发现,他其实不是“忧郁”,只是不擅长表达,他的温柔都藏在细节里,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有一天,唐惜元写稿写到半夜,肚子饿了,偷偷溜到厨房找吃的。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有一碗冰粉,上面撒着她最爱的葡萄干和山楂碎。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冰粉?”她拿着冰粉,走到客厅,看到徐一弦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你上次跟我说的。”徐一弦回头,笑了笑,“下午出去买东西,顺便买了材料,做了一点。”
唐惜元坐在他旁边,挖了一大勺冰粉放进嘴里,甜甜的,凉凉的,一下子就驱散了熬夜的疲惫。“你还会做冰粉啊?”
“以前拍戏,在四川待过一段时间,跟着当地的阿姨学的。”徐一弦说,“那时候每天收工,都要去吃一碗冰粉,觉得特别幸福。”
“那你现在觉得幸福吗?”唐惜元问,问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话。
徐一弦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眼神很认真:“现在也很幸福。”
唐惜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吃冰粉,耳朵却悄悄红了。
电影放的是徐一弦早年拍的一部文艺片,他在里面演一个孤独的画家,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的缪斯。唐惜元看着屏幕里的他,眼神忧郁,和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人,既像又不像。
“那时候拍这部戏,是不是很难过?”唐惜元问。
“嗯。”徐一弦点头,“导演让我完全沉浸在角色里,不能跟任何人说话,每天都要哭。拍了三个月,我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画家了。”
“那你后来怎么走出来的?”
“没有走出来。”徐一弦笑了笑,语气很轻,“只是把他藏起来了,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有时候拍戏,遇到类似的角色,他就会出来。”
唐惜元看着他,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头:“别总皱着眉,会有皱纹的。”
徐一弦愣住了,他没想到唐惜元会突然碰他。她的手指很软,带着冰粉的甜味,轻轻落在他的眉头上,像一片羽毛,痒痒的,暖暖的。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忍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好。”他说,慢慢舒展了眉头。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完了整部电影。唐惜元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徐一弦看着她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嘴角还带着笑,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
他轻轻把她抱起来,送回卧室。盖被子的时候,唐惜元突然哼唧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她喃喃地说,眼睛还闭着。
徐一弦的手顿在半空中,他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唐惜元的脸上,也落在徐一弦的身上。他看着她,心里那片沉寂了很久的湖,终于泛起了涟漪。
他想,或许他不是迷路了,他是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