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靠在窗边，风吹乱她的发。
“我有时候觉得，”她说，“生活好像一个圈。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但总有些东西不一样。”
“比如？”
“比如你。”
绫被这句话怔住。
风从她们之间穿过，她也没问是什么意思，只是笑了笑：“你今天话好多。”
天依也笑：“那你要不要听我继续说？”
“听啊。”
“那……你靠过来点。”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绫不自觉地靠近。
天依伸出手，把她的头发顺到耳后。
“风太大了。”她低声说。
那一刻，绫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捏了一下。
有点疼，却又舍不得移开。
一抹湿润的感觉从嘴唇出来。
“这就是我想说的。”
洛天依贴的很近，乐正绫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上，那股稍纵即逝的温度。
二人看着彼此的双眼，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的都是对方的模样。
傍晚的风从街角的小巷穿过，带着一点甜腻的桂花香。
乐正绫的喉咙上下滚动，她想要说点什么。
洛天依的食指点在绫的嘴唇上，打断了她。
乐正绫看着面前的人儿笑了笑，又接着刚才那句让人慌乱的话说着：“说不出来的话，可以等一等。”
天依拉开距离，背对着乐正绫整个人趴在天桥的栏杆上。
“因为我已经等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有些话语需要时间来酝酿，她不急。
“天依……”
乐正绫沉默片刻，只憋出来两个字。
“好啦好啦，下班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洛天依两步又跑了回来，一把拉住乐正绫的手。
“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天依另一只手放在下巴上摩挲着，像是在思考。
“我记得之前，阿绫很喜欢喝奶茶来着？我请你喝吧！”
容不得说乐正绫拒绝，洛天依拉她跑了起来。
喜欢的和想要的东西就要抓住啊，哪怕是用跑的也要追到手不是吗？
饮品店旁边的街道上，走着一对回头率极高的组合，不因别的，纯颜控。
洛天依手里捧着奶茶，吸管咬得“咯吱”一声，糖分滑进喉咙，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还是太甜了。”
“那你每次还要点全糖？”
对面，乐正绫笑着，伸手去接那杯奶茶，试探地喝了一口。
“……好吧，确实有点甜。”
街边的灯亮起来。
那种淡黄的灯光打在两个人之间，影子交叠着，像是被拉长的时间。
天依低头玩着吸管，若无其事地说：“你记得以前吗？那时候的食堂奶茶，一块钱一袋，甜得发齁。”
“记得。”
乐正绫的语气轻快，但眼神却有些飘远，“那时候你还嫌我喝太多糖。”
“因为你老是喝完就去跑操。”
“我那时候年轻。”
“你现在也年轻。”
——短暂的沉默。
天依抬起头的时候，目光落在乐正绫的侧脸上。那张脸已经没了当年青涩的稚气，但笑起来的弧度，还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没有改变她，只是让那份温柔变得更藏不住了。
“唉，”天依小声叹气，“那时候真是傻啊。”
“怎么傻？”
“整天烦成绩烦考试，烦家长烦未来。”
“那你现在呢？”
“现在烦工作烦老板啊。”
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街对面的霓虹闪了几下，灯光照得天依的瞳仁像是化开了的琥珀。她用手托着下巴，看向对面的人。
“其实那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乐正绫愣了愣，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也太突然了吧。”
“回答我嘛。”
“我那时候怎么敢想。”绫笑着摇头，“你整天被一群男生围着跑，哪里会看我这种死读书的。”
“我那是怕他们比你先开口。”天依低声说。
她的声音像风吹过桂花的叶脉，细而轻，却带着点甜意。
——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操场边的晚风，正拂过满树的银杏。
那年她们班在排广播操比赛。乐正绫因为发育的快，个子较高，被排在最后一排。
洛天依穿着白色运动服，从前排回头喊她：“动作统一一点啊——”
绫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额角，她笑着应：“好——队长。”
那一刻，天依心里某种东西动了。
她说不上是什么，只知道之后的每一次傍晚风起，她都会在心里悄悄想起那抹笑。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
路过教室门口，会假装去拿粉笔；
体育课结束后，会顺手把绫的水瓶递过去；
回家路上，如果看到那个人走远，就会装作忘带作业本，借机追上。
一切都那么不动声色。
那种喜欢，藏得干净，又可笑地明显。
“你知道吗，”天依回过神来时，轻声说，“那时候我为了跟你多说两句话，故意在你值日那天留下书。”
“啊？”
“然后你就帮我拿回来了。”
乐正绫愣了几秒，忽然笑出声：“原来你是故意的。”
“当然。”天依得意地抿唇，“我那时候的小心思你都没看出来。”
“我那时候太迟钝了。”
两人又陷入一阵笑声。
风从路的另一头吹来，吹散了灯影，也吹回那段被时间藏起的甜。
那时候，校园的天总是蓝得发亮，
宿舍楼下的槐树香气，混着粉笔灰和橡皮屑，成了青春独有的气味。
天依总说，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只有那条从教室到操场的小路。
绫总笑，说那是因为那条路上有她。
后来，高考散场，大家都各自忙着奔赴未来。
她们也没有正式告别。
只是那天放学，天依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回头的时候看到绫站在窗边。
光线太亮，她看不清那张脸。
于是她冲那道影子挥了挥手。
“再见——”
再见，成了她们最久的一句话。
——
“所以啊，”洛天依轻声说，“我一直觉得，如果当时你有一点点表示，我就不会走那么远。”
乐正绫抬眸，笑容有一点哀伤的温柔。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了。”
“年轻真是好。”天依靠着椅背，半眯着眼。
“为什么？”
“可以不顾一切地喜欢一个人。”
——她没说出口的是：
后来，她也再没那样喜欢过谁。
街边的风依旧温柔。
行人三三两两，笑语轻快。
天依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笑了笑。
“你知道吗？现在我觉得那种喜欢，很甜。”
“多甜？”
“就像这杯奶茶一样，喝到最后全是糖。”
乐正绫轻声：“那现在呢？”
“现在啊——”天依的声音有点发飘，“现在我还想和你一起喝。”
空气停顿了半秒。
乐正绫的手指微微一紧，却没有伸出去。
她只是笑着说：“好啊。”
那一刻，街灯的光线被风吹得摇晃不定。
像极了某个旧梦的回光。
“知道吗？”绫开口，“其实当年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月，我纠结了好久好久。”她对着洛天依含过的吸管猛吸了一口。
“其实，有一天我跑到你家楼下了。”
洛天依和乐正绫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天依弯着腰托着腮帮子侧脸看着绫，这个角度望过去像是有阴影在绫的脸上散布。
洛天依没有打断，也没有回话。
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倾听。
“……”
乐正绫被盯的脸红，见她迟迟不回话，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
“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上你家的楼，然后我鼓足了勇气。
敲了敲门，我等了好久都没人开。
当时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或者赶紧跑掉。
但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大声喊着你的名字，想要把那些年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可是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他告诉我你们你家已经搬走了。
我也联系不上你……”
乐正绫的语速越来越快，原本还有些卡顿和停滞，慢慢地声音也大了起来，最后变得梗咽。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怕过了这一阵，就没有继续说的勇气了。
很显然，现在就已经没有了。
绫的视角变得朦胧像是侵染了一层水汽，她自怨自艾了起来，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明明已经有机会去把所有说清楚，明明已经没有需要焦虑的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敢？
为什么……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绫低着头不想让洛天依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乐正绫抬起头，洛天依细心地为她擦拭着泪痕。
“阿绫，不要哭鼻子哦，都不好看了。”
天依看着那泛红的眼眶，轻轻说道。
“当时我等了你很久一直没有回信，天钿就带着我出国了。原有的联系方式一律作废，现在想想也是傻。
喜欢就要说出来呀！
不然等到多年以后再后悔，只能对着空无一物的一切叹息。
所以我很高兴，高兴还能再遇到你。
我们都很幸运，还有重逢的机会，说不出来没关系，觉得愧疚也没关系。
我们之间的距离早就已经很近了，阿绫。
你无法迈出那一步的话，那么就让我向你走去吧。”
洛天依一边说着一边靠的越来越近，最后搂住乐正绫的肩，绫顺势落入洛天依的怀抱，脑袋枕在天依的大腿上。
天依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和不安，只能默默顺着她的发丝轻扣着她的背，算是安抚。
“阿绫，我爱你。”她说。
“天依……”绫抬起头，“我也爱你。”
乐正绫靠在洛天依的肩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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