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宣政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蟠龙金柱巍然耸立，支撑起绘满彩绘的穹顶，清晨的天光透过高窗，映照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折射出冰冷而威严的光泽。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绛紫、朱红官袍，手持玉笏，垂首静立，唯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压抑的轻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高踞于九龙御座之上的皇帝楚桓，面容沉静，不怒自威。
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目光缓缓扫过丹陛之下的臣子，正准备听取今日的第一份奏报。
然而，与这庄重氛围格格不入的，是他怀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三岁半的小公主楚瑶，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宫装，梳着两个可爱的花苞头，正被她的皇帝爹爹像个小暖炉一样揣在怀里。
她似乎对周身凝重的气氛毫无所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睁着，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懵懂的口水，看上去完全符合外界传闻中那个因早产而有些“痴傻”的形象。
只有楚瑶自己知道，她心里正在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楚瑶【啊啊啊！有没有搞错！一大早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就是来这儿罚站？！哦不，是罚坐……坐在皇帝爹腿上也算坐吧？】
楚瑶【下面这些大叔大爷们，一个个低着头，像鹌鹑一样，不无聊吗？我都要打哈欠了……呜，忍住，不能给母后丢脸。】
楚瑶【都怪母后偏偏今早头风发作，身边离不得人，父皇又不放心把我交给宫人，结果就是把我打包带来上朝……真是的，我一个三岁半的宝宝，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不能乱动不能说话的酷刑啊！】
内心的吐槽如同弹幕般疯狂刷过，但楚瑶光的小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因为无聊，开始下意识地啃着自己的小胖手。
皇帝楚桓感受到怀里女儿细微的动作，低下头，看着女儿那“懵懂无知”的小脸，心头微软，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些，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柔软的发丝。
就在这时，位列文官之首的王首辅，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臣，手持玉笏，踏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沉稳：
王首辅“陛下，老臣有本启奏。关于江南道漕运总督一职空缺……”
王首辅的声音抑扬顿挫，引经据典，开始阐述他推荐的接任人选，以及此人过往的政绩如何卓著，品行如何端方。
朝臣们大多凝神静听，不时微微颔首，显然对王首辅的说法颇为信服。
然而，楚瑶的心声却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吃瓜语气：
楚瑶【诶？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声音还挺洪亮，中气十足嘛。不过……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楚瑶【他这么卖力推荐的这个门生，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巨贪啊！在地方上当官时就搂钱没够，这要是当了漕运总督，管着天下漕粮，那还不得肥得流油？】
楚瑶【而且这家伙胆子忒肥，不光自己贪，还打着王首辅的旗号在外面拉帮结派，收受贿赂。可怜王老头一辈子清名，就要被这个不肖门生给坑惨喽！】
楚瑶【我记得……系统瓜料里提示，好像就是下个月，这家伙在任上贪墨修河款项的事情就会爆发，证据确凿，连带王首辅也因为失察和举荐不当，被罢官免职，郁郁而终……唉，可惜了。】
这心声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低语，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腔调，却说出了足以震动朝纲的惊天之语！
“噗通——”
正在慷慨陈词的王首辅，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栽倒。
他手中玉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一只手死死按住抽痛的胸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惊骇万分地望向御座的方向，望向那个被皇帝抱在怀里，依旧一脸“天真无邪”啃着手手的小公主。
王首辅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王首辅幻听？一定是幻听！他为官数十载，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向来以清流自居，怎会……
然而，那声音所言之事，细节如此清晰，时间如此明确，甚至点出了他内心深处对那位门生偶尔行为逾矩的一丝隐忧……这难道……
不仅仅是王首辅，不少官员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茫然。
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哪个不要命的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可看周围同僚的反应，似乎……大家都听到了？
御座之上，皇帝楚桓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搂着楚瑶的手臂微微收紧，冕旒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全场，将臣子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不是幻听。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怀里小女儿的心声！那奶声奶气却语出惊人的心声！
而且，看这情形……莫非这满朝文武，都听到了？
楚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维持着帝王的镇定。
他目光落在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王首辅身上，沉声开口，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楚桓（皇帝）“王爱卿，何事如此失仪？”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心声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宽大龙袍袖口下的手，已经悄然握紧。
这看似平常的一天，这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因为怀里这个“痴傻”小女儿的心声，即将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
楚瑶浑然不觉自己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炸弹，她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景象，尤其是那个突然摔倒的白胡子老爷爷，内心更加困惑了：
楚瑶【咦？这老爷爷怎么了？年纪大了站不稳吗？好可怜哦……不过，他要是现在倒下了，是不是就可以提前下朝，我就能回去找母后了？】
这无心的一念，让刚刚勉强被内侍搀扶起来的王首辅，眼前又是一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