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首辅“老臣……老臣……”
王首辅在内侍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想俯身拾起玉笏,手指却哆嗦得不听使唤。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突发眩晕,或是年老体衰,但方才那清晰无比、直指核心的孩童嗓音,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中反复回响——贪墨、修河款项、下月爆发、举荐不当、郁郁而终……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得他心胆俱寒。
那是谁在说话?是陛下怀中的小公主?可那小公主明明痴傻,且并未开口啊!若非如此,难道是……鬼神之语?或是他自己忧思过度,生了心魔?
王首辅“臣……臣突感不适,御前失仪,恳请陛下恕罪!”
最终,王首辅深深俯下身去,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惊魂未定。他无法解释,只能归咎于身体。
楚桓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
楚桓(皇帝)“既如此,爱卿且先缓一缓。来人,给王爱卿看座。”
立刻有小太监搬来锦凳。
王首辅谢恩坐下,却如坐针毡,冷汗已然浸湿了内里的中衣,不敢再看御座方向,只垂着头,心中一片惊涛骇浪,那“心声”提及的门生过往一些不甚妥帖之处,此刻无比清晰地浮上心头,让他越想越是心惊。
楚瑶【咦?不继续说了吗?白胡子爷爷坐下去了诶。】
楚瑶的心声再次响起,带着点意犹未尽,
楚瑶【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我说得太直接了?不过系统给的瓜应该保熟啊,这老爷爷一看就是被蒙蔽的,早点知道总比晚知道好嘛……】
这心声如同在验证众人的猜测,殿内刚刚稍缓的气氛又是一紧,不少官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隐晦地在小公主和王首辅之间逡巡。
皇帝楚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寻常的、有些不安分的孩子,目光却转向了另一位大臣。
楚桓(皇帝)“李尚书。”
他点了刑部尚书的名
楚桓(皇帝)“上月京郊那起灭门惨案,查得如何了?”
被点名的李尚书一个激灵,连忙出列躬身:
李尚书“回陛下,臣等正在全力缉凶,那凶徒极为狡猾,现场并未留下太多线索,目前……目前尚无重大进展。”
他额头见汗,心中忐忑,生怕那诡异的心声再次响起,点破刑部办案中的任何疏漏。
楚瑶【灭门惨案?哦,是城西张屠户家那个案子吧?】
果然,那软糯的心声又来了,带着一种翻阅卷宗般的随意。
楚瑶【凶手哪里是没线索,不就是那张屠户的拜把子兄弟,隔壁街开油坊的赵四嘛!】
李尚书浑身一僵。
楚瑶【两人因为争夺一块风水宝地结仇,赵四怀恨在心,那晚趁着张屠户一家喝多了,翻墙进去用杀猪刀动的手。凶器和血衣都没扔远,就埋在他家油坊后院那棵大槐树底下,上面还压了块磨盘呢。】
楚瑶【证据这么明显,这都查不到?刑部的办案效率有点感人啊……唉,可怜张屠户家那个小女儿,才五岁,也没逃过……】
楚瑶内心唏嘘,小嘴无意识地嘟了起来。
而殿下的李尚书,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恍然!赵四!他们排查过张屠户的社会关系,自然也查过这个赵四,但此人表现得悲痛欲绝,毫无破绽,竟被忽略了!埋尸凶器?槐树下?磨盘?
这细节若是真的……
李尚书几乎能感觉到同僚们投射过来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他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若这心声为真,那他刑部上下,岂不都成了无能之辈?
皇帝楚桓将李尚书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他没有追问案情,只是淡淡道:
楚桓(皇帝)“既然尚无进展,便加紧去查,勿要使百姓惶惶不安。”
李尚书“臣……臣遵旨!”
李尚书声音干涩地应下,退回到队列中,心中已如沸水般翻腾,只想立刻散朝,派人去那赵四家后院掘地三尺!
楚桓不再看他,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百官,心中念头飞转。一次或许是巧合,但这接连两次,心声所言皆是有名有姓、有迹可循之事,且能让当事重臣如此失态,其真实性已然极高。
他低头,看着怀里依旧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模样的女儿。那张小脸纯真无邪,与那犀利得近乎残酷的心声形成了荒谬至极的对比。
他的瑶儿……他这看似痴傻的女儿,竟有如此鬼神莫测之能?而这能力,似乎只有在朝堂这等庄重之地,才会被众人所闻?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楚桓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能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朝堂更大的动荡。
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如常地开始处理下一项政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每一位大臣在出列奏报时,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御座上的那个小红团子,生怕下一刻,那可怕的“心声”就会再次响起,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公之于众。
整个宣政殿,笼罩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寂静之中,唯有皇帝平稳的声音和小公主偶尔发出的、无人能懂的咿呀声,在殿内回荡。
楚瑶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她只是觉得,今天下面这些大叔大爷们,好像格外安静,表情也怪怪的。
楚瑶【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想母后了……也想我那小碗里的牛乳羹了……】
这充满童稚的抱怨,此刻听在众臣耳中,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还好,这次只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