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的早朝，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中接近尾声，文武百官们前所未有地期盼着那句“退朝”的到来。
每一次有同僚出列奏事，所有人的心都会不自觉地提起，眼角的余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系在御座上那个红色的身影上。
小公主稍有动作，哪怕是换个姿势，或者无意识地咿呀一声，都让殿内紧绷的神经为之轻颤。
幸运的是，自刑部尚书那桩灭门案之后，那石破天惊的心声并未再次响起。
小公主似乎彻底无聊了，开始专注于研究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偶尔打个小小的哈欠，浓密的长睫毛像蝶翼般扇动，模样娇憨可爱，与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幕后判官”判若两人。
无人再敢将她视作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痴傻的三岁孩童。
皇帝楚桓面色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几项不算紧要的政务，仿佛完全未察觉殿内微妙的气氛变化。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始终盘旋着挥之不去的惊疑与思量。
终于，在处理完一项关于秋收祭祀的礼仪安排后，楚桓目光微转，落在了怀中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儿身上。
他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宣布退朝，而是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对侍立在侧的秉笔太监吩咐道：
楚桓（皇帝）“去将大理寺上月呈报上来，那几桩尚未勘破的悬案卷宗取来。”
秉笔太监“是，陛下。”
秉笔太监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立刻躬身领命而去。百官闻言，皆是心头一凛。
陛下为何突然要在朝堂之上调阅悬案卷宗？莫非……众人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聚焦到小公主身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陛下，莫非是在试探？
楚瑶对此浑然不觉，她正和脑内的“吃瓜系统”讨价还价。
楚瑶【系统系统，还有没有更劲爆的瓜？比如哪个大臣怕老婆，哪个将军有脚气之类的？老听这些贪污杀人的，好没意思，我还小，需要一点阳光快乐的八卦！】
系统「叮——检测到宿主需求。正在扫描朝堂人员‘生活类’非机密信息……扫描完毕。提示：左都御史陈大人每日上朝前需被夫人检查衣着是否整齐；骁骑营副将张大人每晚必用草药泡脚……」
楚瑶【噗！】
楚瑶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小胖手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
楚瑶【这个好这个好！下次谁再板着脸，我就默默念他的糗事！】
就在这时，秉笔太监捧着几卷文书，快步返回，恭敬地呈到御前。
楚桓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并未翻开，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最后落在了京兆尹的身上。
楚桓（皇帝）“冯爱卿，”
”他声音平稳
楚桓（皇帝）“三个月前，永昌伯府库房失窃，丢失传家玉璧一案，是你京兆府在协查吧？进展如何？”
京兆尹冯大人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出列：
京兆尹冯绍“回陛下，此案……此案颇为蹊跷。库房门窗完好，并无撬动痕迹，值守家仆也未见异常，那玉璧如同不翼而飞……臣等排查多日，尚无头绪。”
他一边说，一边心中祈祷，只盼小公主千万别再开口。
楚桓点了点头，未作评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垂下眼帘，看着卷宗上记录的案件概要，仿佛在沉思。
殿内落针可闻。
楚瑶正沉浸在刚才系统提供的“脚气副将”的快乐里，听到皇帝爹问起什么失窃案，也没太在意，直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系统「叮——检测到关联案件信息：‘永昌伯府玉璧失窃案’。瓜料更新：此案系伯府大小姐与一落魄书生私相授受，大小姐私开库房取走玉璧资助书生赴考，为掩人耳目，自导自演失窃现场。玉璧并未远走，藏于大小姐闺房妆奁夹层之中。」
楚瑶【啊哈！原来是监守自盗！】
楚瑶立刻来了精神，吃瓜之魂熊熊燃烧，
楚瑶【这永昌伯府大小姐胆子不小嘛！为了情郎连传家宝都敢动，不过那书生好像也不是啥好东西，拿钱的时候信誓旦旦，转头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唉，恋爱脑要不得啊！】
这心声清晰无误地再次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噗——”不知是哪位定力稍差的大臣，一时没忍住，低呼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巴。
京兆尹冯大人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小姐？私相授受？自导自演？妆奁夹层？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查了那么久，怀疑过家贼，怀疑过江湖大盗，却从未将目光放到伯府那位素有贤名、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身上！
永昌伯此刻若在朝堂，怕是能当场晕过去。
皇帝楚桓握着卷宗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冯大人：
楚桓（皇帝）“冯爱卿，可听清了？”
冯大人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京兆尹冯绍“听、听清了！臣听清了！臣……臣立刻就去查证！”
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满脑子都是那“妆奁夹层”。若此事为真，那困扰他数月的悬案，岂非顷刻可破？
楚桓没有多说，将手中的卷宗放下，又拿起了第二卷，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询问负责的官员，只看着卷宗上的标题，缓缓念出：
楚桓（皇帝）“城南‘鬼屋’连环失踪案……”
话音未落，楚瑶的心声已经接上，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楚瑶【鬼屋？哪有什么鬼！是那宅子底下有条前朝废弃的密道，年久失修塌了几处，形成了隐蔽的陷坑。那几个倒霉蛋是不小心掉进陷坑里了，没摔死，但困在下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估计现在都快饿死了吧？位置嘛……就在后院那口枯井往东走十步左右的地下。】
负责此案的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闻言差点跳起来，密道？陷坑？他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专掳人口的妖邪，日夜巡逻，人心惶惶，结果竟是如此？
楚瑶的心声继续补充
楚瑶【第一个失踪的那个更夫，他不是掉进去的，他看见有人往里面扔东西，好奇过去看，才失足滑下去的，扔东西的是隔壁那条街的赌坊打手，在埋一个欠债不还、被他们失手打死的赌鬼呢……啧啧，买一送一，顺带破了桩命案。】
顺天府尹“！！！”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与惊骇，信息量太大了！楚桓没有停顿，拿起了第三卷卷宗，是关于一伙流窜数州、行事狡诈的马匪，官军数次围剿皆被其逃脱。
没等皇帝念出，楚瑶的心声已经如同军报般精准：
楚瑶【哦，这伙人啊，老巢不在山里，在清水河上游那个废弃的码头的底下水寨里，入口藏在水下，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劫掠三天后路过黑风峡的江南绸缎商队，假扮成运柴火的队伍，头目的屁股上有块朱红色的胎记。】
兵部尚书和几位将领听得是目瞪口呆，水下巢穴？伪装运柴？连头目屁股上的胎记都知道？！这……这简直是神仙指路啊！
楚桓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没有再继续，他已经不需要再试探了，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三桩悬案，一桩比一桩离奇，一桩比一桩棘手，涉及京兆府、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乃至兵部多个衙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无所得。
然而，在他这“痴傻”女儿轻描淡写的心声中，真相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显现，连细节都一清二楚，这绝非巧合，更非幻听。
他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怀里，揪着他龙袍衣襟甜甜睡去的女儿，小脸恬静，呼吸均匀，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梦话。
就是这几句“梦话”，足以震动整个朝堂，甚至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楚桓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抬起头时，目光已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与沉静。
楚桓（皇帝）“都听清楚了？”
楚桓（皇帝）”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扫过下方那些脸色变幻不定的重臣。
京兆尹冯绍“臣等……听清楚了！”
顺天府尹“臣等……听清楚了！”
兵部尚书雷厉“臣等……听清楚了！”
以京兆尹、顺天府尹、兵部尚书为首的几个大臣，连忙躬身应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敬畏。
楚桓（皇帝）“既然如此，”
楚桓淡淡道，
楚桓（皇帝）“该查证的立刻去查证，该部署的即刻去部署。朕，等着你们的结果。”
几人“臣等遵旨！”
几人几人齐声应诺，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楚桓（皇帝）“退朝。”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百官如同被赦免一般，齐齐松了一口气，恭敬行礼。
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那位痴傻的小公主……
皇帝看着臣子们退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女儿，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柔软的碎发。
他的瑶儿，哪里是痴儿？这分明是上天赐予他，赐予大楚的……瑰宝与异数，只是，这能聆听心声的，究竟有几人？这能力，是福是祸？楚桓抱着女儿，缓缓起身，走向后宫的方向。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明黄色的龙袍之下，一颗帝王之心，正被巨大的惊喜与更深的忧虑同时占据。
他需要立刻去见皇后，需要好好思量，如何将瑶光的这项能力，转化为稳固江山、福泽百姓的利器，又要如何护她周全，不让她被这莫测的能力所反噬。
通往后宫的路，此刻在他脚下，仿佛变得既充满希望，又布满了未知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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