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在整理老周遗物时,发现了个上了锁的铁皮本。钥匙是在他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的,系着根磨得发亮的红绳,和她小时候弄丢的那根一模一样。
铁皮本的封面掉了漆,翻开第一页,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老周穿着警服,身边站着个眉眼温和的男人,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林砚之认得,那是沈知言的父亲——沈伯父牺牲时,她还在上小学,老周抱着她在葬礼上哭,说:“以后我就是你师父。”
第二页记着串电话号码,后面标着“知明妈”。林砚之拨通时,听筒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是……是老周吗?”
“阿姨,我是林砚之,老周的徒弟。”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压抑的哭声:“他终于肯联系我了……知明他……还活着吗?”
林砚之才知道,老周每年都会给沈母寄钱,只说是沈父单位发的抚恤金。他从不敢提沈知明的事,怕老人家受不住打击。
记事本里夹着张糖纸,是橘子味的,和沈知言说过的“哥哥揣在口袋里的糖”一模一样。糖纸下面,老周写着:“1998年冬,码头仓库,知明被拐走时,手里攥着这个。那孩子哭着喊‘要给弟弟留半块’。”
往后翻,字迹渐渐潦草。有一页画着简易的地图,标着“静心茶舍后巷,顾衍与‘鲸鱼’手下接头,时间亥时”;还有一页记着:“知明被枪击当晚,老沈的旧部下张副局长突然封锁现场,可疑。”
最让林砚之心脏发紧的,是最后几页。
“2020年3月15日,找到知明了,在城郊医院。他成了植物人,身上有枪伤,是‘鲸鱼’的人干的。不能让知言知道,那孩子性子急,会闯祸。”
“2020年5月2日,顾衍开始怀疑我。老周啊老周,你得撑住,等知明醒了,等把‘鲸鱼’揪出来,你就能去见老沈了。”
“2020年6月1日,砚之今天生日,又长高了。这孩子总说想当刑警,像她爸一样。可惜她爸走得早……”
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了,看不清。林砚之摸着那片潮湿的痕迹,突然想起那年生日,老周给她买了个很大的蛋糕,笑着说:“多吃点,长力气,以后好抓坏人。”
铁皮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张剪报,是关于沈知言加入省厅的报道。老周在旁边写了行字:“这孩子像他爸,也像他哥——眼睛里有光。”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那行字上,像老周温和的目光。林砚之合上本子,忽然明白师父为什么总说“警察的眼睛要亮,心要热”——他自己就是这样,用一生的光,照亮了别人走不下去的路。
她把铁皮本放进证物袋,上面写着“‘鲸鱼’案关联证物”。转身时,看见沈知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串银质手链。
“我爸的遗物,”他声音很低,“上面有‘鲸鱼’的指纹。”
林砚之接过手链,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觉得有股暖意从心底升起。就像老周的记事本,就像沈知明没说完的话,就像所有藏在暗河里的光,终有一天会汇在一起,照亮整个河床。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里,贴着新的通缉令,“鲸鱼”的照片被打上了红色的叉。林砚之看着沈知言的侧脸,忽然笑了:“师父说,等案子结了,带我们去吃码头那家最地道的鱼丸。”
沈知言也笑了,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那得等知明醒了,一起去。”
阳光穿过走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老周照片里,那两个并肩站着的年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