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的“秘法”在极度的隐秘中开始了。皇后的心腹太监秘密处理了一切,一间偏僻的宫室被改造为丹房,对外只宣称是为公主祈福的法坛。所需之“引”,则通过隐秘的渠道,从死牢或边缘的罪奴中挑选,他们的消失,在这深宫之中未激起半点涟漪。
第一次服下那枚颜色暗红、散发着奇异腥气的“丹药”时,秋野星在昏沉中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几乎全部呕出。皇后守在榻边,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如刀割,几乎要下令停止这疯狂的行径。
然而,道人只是冷静地递上第二枚。“殿下身体孱弱,初时不适乃正常反应。需持之以恒,方可见效。”
奇迹般地,就在连续服用数日后,秋野星持续的低热退了,灰败的脸色竟真的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她久违地、在没有宫女搀扶的情况下自己坐了起来,甚至轻声说了一句:“母后,我有些饿了。”
那一刻,皇后所有的犹豫、恐惧和负罪感,都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散了。爱女生命的迹象,如同最有效的麻药,麻痹了她的良知。她紧紧握住秋野星依旧冰凉的小手,泪如雨下,心中对那道人的话,又信了几分。
自此,“治疗”再无障碍。丹药从数日一枚,渐渐变为每日必需。
而秋野星的身体,也确实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好转”起来。她不再终日卧榻,可以在庭院中散步,甚至能跑跳几下。只是,她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双赤红色的眼瞳,原本只是颜色罕见,如今却愈发深邃,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会掠过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光泽。她依旧安静,但那种安静不再是病弱的沉寂,而更像是一种……蛰伏。
她对周遭的事物似乎失去了大部分兴趣,除了对森伦太郎。
自初遇后,森伦太郎因父亲的关系,偶尔能随父入宫。每次他来,秋野星苍白的脸上才会出现些许属于孩童的生动表情。她会屏退宫女,只让伦太郎陪在身边。
“小伦,”她喜欢这样叫他,屏退左右后,她拉着他坐在廊下,声音轻轻的,“宫墙外面,是什么样子?”
伦太郎会尽力描述市井的喧嚣,将军府里的练武场,天空飞过的鸟群。秋野星总是静静地听,赤红的瞳孔望着高墙分割出的四方天空,眼神空洞而渴望。
“真好啊,”她会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可以自由地跑来跑去。”
伦太郎看着她纤细脆弱的模样,保护欲油然而生。“殿下,等你身体再好些,也许陛下和娘娘会允许你出去的。”
秋野星却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伦太郎无法理解的苦涩和某种……洞悉。“也许吧。”她不再看天空,转而看向伦太郎,目光专注得几乎令人心悸,“小伦,你会一直陪我吗?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十岁的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紫眸里是毫无杂质的真诚,“我会保护殿下的!”
秋野星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将视线移开,投向庭院中那些在常人眼中空无一物的阴影角落,无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丹房内的道人,看着秋野星日益“健康”,眼中的得意却渐渐被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贪婪取代。他提供的“丹药”分量在悄悄增加,但秋野星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吸纳着那些生命精粹,却并未出现他预想中完全受控的迹象。相反,他偶尔能从那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一种隐晦的、正在缓慢苏醒的威压。
“阴蚀之体……果然是天生的容器,不,或许不止是容器……”道人喃喃自语,心中原有的计划开始出现偏差。他意识到,他可能并非在培养一个傀儡,而是在唤醒某个更可怕的存在。而先皇后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夜深人静时,看着女儿那双越来越不像人类的红瞳,一种更深的不安开始噬咬她的心脏。她开始秘密查阅古籍,试图找到除了道人所说之外的其他记载,却发现自己早已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只能被命运的暗流裹挟着,冲向未知的、黑暗的深渊。
秋野星则介于这种日渐增长的非人感知与对伦太郎那份残存的人类依恋之间。她在黑暗中汲取养分,却在唯一的光亮前本能地靠近。这光明与黑暗的撕扯,将在她体内孕育出何种未来,无人能知。而森伦太郎许下的天真誓言,也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承受无法想象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