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租车驶出双叶医院的大门，车轮碾过门口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美伢靠在后排座椅上，目光怔怔地盯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拿到的复查报告，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发皱。广志坐在她身边，身体绷得笔直，一只手悄悄搭在美伢的肩膀上，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挨着，像是在试探着传递一点力量。

车内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轻快的春日歌曲，可这欢快的旋律却与两人的心情格格不入，反而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刺得人心里发慌。司机师傅是个话多的中年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几眼，笑着搭话：

万能人物出租车司机:“看你们刚从医院出来，是来做产检的吧？看这位太太的肚子，月份不小了吧？”

广志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美伢更是没力气回应，只是把头往车窗方向偏了偏，看着外面渐渐模糊的街景。司机师傅见他们没什么聊天的兴致，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小了些。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只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发动机的轻微轰鸣。广志偷偷看了一眼美伢，她的侧脸在窗外掠过的光影里显得格外苍白，眼角还残留着刚才在医院强忍着的泪痕。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厉害。刚才在医院，医生虽然说胎儿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明确说了，要想进一步观察甚至尝试干预，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更细致的护理，而那些都意味着更高的费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资卡，心里一阵苦涩。一个月 15 万日元，在东京这样的城市里，除去房租、水电费、生活费，再加上美伢孕期需要补充的营养剂和之前的产检费用，几乎所剩无几。他甚至不敢去算，如果真的要转去更好的医院，那些高昂的检查费和治疗费会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他不是没有想过找朋友借钱，可大家都是普通上班族，各自有家庭要养，哪里能轻易拿出一大笔钱来？

野原广志“师傅，前面那个便利店停一下。”

广志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美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挤出一个笑容

野原广志“你饿不饿？买点面包和牛奶，回家先垫垫肚子。”

美伢摇了摇头，却还是跟着他下了车。

便利店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两人心里的寒意。广志拿起货架上最便宜的吐司和盒装牛奶，又走到冰柜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盒美伢平时喜欢吃的草莓味酸奶。结账时，看着收银机上显示的金额，他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 这点东西就要花掉近千日元，而这只是他们日常生活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笔开销。

回到出租车上，美伢看着广志手里的塑料袋，轻声说

野原广志“别总买这些，家里还有大米，煮点粥就行。”

广志把酸奶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发

野原广志“没事，你现在怀着孕，得吃点有营养的。”

美伢接过酸奶，却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握在手里，冰凉的包装盒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出租车终于停在了他们租住的公寓楼下。这是一栋有些老旧的六层公寓，外墙的涂料已经开始脱落，楼道里的声控灯总是时好时坏。广志付了车费，小心翼翼地扶着美伢下车，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一步一步慢慢往楼上走。

走到三楼家门口，广志掏出钥匙开门，锁芯转动时发出 “咔哒” 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推开门，狭小的客厅里光线有些昏暗，沙发上还放着他昨天换下的衬衫，茶几上散落着几个空的饮料瓶和外卖盒子。他脸一下子红了，连忙走过去收拾

“抱歉啊，昨天加班回来太晚，没来得及收拾。”

美伢摇了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轻轻靠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看着这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公寓，心里一阵委屈。结婚时，她曾幻想过，就算不能住豪华的大房子，至少也能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家，可现实却是，他们只能挤在这样老旧狭小的出租屋里，连面对家人健康问题时，都要因为钱的事情束手束脚。

广志收拾完茶几，走到美伢身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互相绞着。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该说 “我们再想想办法”，还是该承认 “我们可能真的没能力去更好的医院”？无论哪句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