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起在天界当“小霸王”的日子。那时候,我是火神爹爹最宠的小女儿,天生带着最纯正的火灵根,性子也像团烈火烧,天不怕地不怕。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我敢偷偷掀开,就为了看看里面的丹药是不是真的会发光;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敢偷拿两坛仙酒,躲在瑶池的桃树下喝得酩酊大醉;连天帝的御花园里,我都敢追着灵鹿乱跑,把名贵的仙草踩得七零八落。
那时候,所有人都顺着我,爹爹护着我,仙娥仙童们让着我,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热闹下去,直到那次闯了大祸。
那天我闲来无事,溜到天庭的护山大阵旁,看着阵眼处的灵光好玩,就忍不住放了簇火苗,想试试能不能把灵光染成红色。可我忘了,护山大阵的灵力与我的火灵根相冲,火苗一碰到阵眼,就像泼了油的烈火般疯涨,眨眼间就把整个大阵烧得焦黑,连阵眼的晶石都裂了道缝。
天帝震怒,当着众仙的面斥责我,说要把我贬去凡间历劫,还特意指定了清玄师尊,让他在我历劫期间看管我,历劫归来后,还要留在他身边修行,直到“磨平性子”。
我第一次见到清玄师尊,是在诛仙台边。那时候我刚得知要被贬去历劫,蹲在诛仙台的石阶上哭得稀里哗啦,觉得自己委屈得要命——不过是烧了个大阵,至于要把我赶去凡间受苦吗?
他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一身月白道袍,在风里轻轻飘着,像朵不食人间烟火的云。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像爹爹那样蹲下来哄我,也没有像其他仙官那样劝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哭,直到我哭得没了力气,才递过来一块冰凉的玉。
那玉是淡青色的,触手生凉,瞬间就压下了我心头的火气。他的声音也像玉一样冷,没有半分温度:“历劫是修行,哭无用。”
我接过玉,抬头看他。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看,是那种清冷的、带着距离感的好看,像雪山之巅的冰雕,让人不敢靠近。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这个师尊太冷了,心里暗暗想着,等历劫归来,一定要好好“折腾”他,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可历劫的日子,远比我想象的难。我投生在凡间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从小就要帮着家里放牛、砍柴,没了仙力,连冬天的寒风都能冻得我直哭。有好几次,我都想偷偷跑回天庭,可一想到诛仙台边师尊那句“哭无用”,又咬着牙忍了下来。那三年里,我把那块冰玉一直带在身边,冷的时候摸一摸,委屈的时候看一看,倒也慢慢熬了过来。
历劫归来那天,我刚回到天庭,就被天帝直接送到了清霄殿。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冷清”——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仙娥仙童,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宫灯挂在梁上,院子里的桂花树长得歪歪扭扭,连片像样的叶子都没有。师尊就坐在殿前的石阶上,一身月白道袍,闭着眼睛打坐,从日出到日落,连动都没动过。
我看着他孤单的身影,心里突然就软了。从前的“折腾”念头没了踪影,反而想让这座冷清的宫殿热闹些,想让这个清冷的师尊,多些烟火气。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攻略”之路。
知道他喜欢炼丹,我就偷偷在他炼丹时,把灶膛里的炉火调得旺些,想让丹药快点炼成,让他少等片刻。可他发现后,却罚我抄了一百遍《清心诀》,说“炼丹需循序渐进,急于求成是修行大忌”。
知道他打坐时会着凉,我就找了块柔软的绒布,缝了个厚厚的软垫,偷偷放在他常坐的石阶上。可第二天再去看时,软垫却被他收在了殿内的柜子里,他说“修行需耐苦,畏寒是心志不坚,不可纵容”。
我还从凡间搜罗了各种新奇玩意儿:会唱歌的泥人,捏得眉眼弯弯,一捏肚子就会发出清脆的歌声;能映出星河的琉璃盏,倒上清水,就能看见漫天星辰在盏中流转;会自己跑的小纸船,折好后放在水里,就能顺着水流飘很远。我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送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他的反应,可他每次都只是扫一眼,就让我“潜心修行,勿要分心”,连碰都没碰过那些玩意儿。
仙娥们劝我,说清玄师尊本就是个断情绝爱的性子,当年为了修行,连天帝的赐婚都推了,我这样做,不过是白费力气。可我不灰心,凡间的话本里都说,只要心诚,总能捂热石头。我想,师尊只是太冷了,只要我多努力些,总能把他捂热的。
可三年过去了,我攻略了他九十九次,却连他的一句真心夸奖都没得到。他还是像初见时那样,一身月白道袍,周身裹着雪山般的寒气,像朵飘在天上的云,我拼命地追,却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
那天我又在院子里捡桂花,看着满地的黄花,突然就想起了历劫时的日子。那时候有冰玉陪着我,可现在,我连师尊的一点温暖都得不到。或许,我真的错了,他不是石头,是冰,是雪,是天上的云,我这点小小的火星子,根本烧不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