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冰雪

壁炉里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橘色的光晕在屋内摇曳，将苏洛柔专注的小脸映得明暗不定。她像守护着易碎珍宝一样，蹲在兽皮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依旧僵硬的白蛇。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只有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作伴。苏洛柔不敢离开，隔一段时间，就会伸手，用指尖极其轻缓地触碰一下蛇身。

起初，那触感如同触摸寒铁，冰冷刺骨。渐渐地，指尖传来的寒意似乎褪去了一丝，带上了一点属于生命的、微弱的弹性。这个细微的变化让苏洛柔精神一振，看来温和的回温方法是有效的。

她不敢怠慢，继续用温水浸湿的软布，小心避开可能是头部的区域（她不确定蛇的感官是否敏感），擦拭着蛇身中段和后部，促进血液循环。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用力稍猛，就会伤到这具看似脆弱不堪的躯体。

夜深了，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苏洛柔强打精神，又添了一次柴，确保屋内的温度不会下降。她最终还是没能扛住生理的疲惫，抱着膝盖，靠在壁炉边的墙壁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冰川裂隙，四周是压迫的冰雪和无边的黑暗。忽然，一抹纯净的白色划破了黑暗，那白色带着玉石般的温润，驱散了寒意……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那抹白色……

“嘶……”

一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嘶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苏洛柔浅薄的睡眠。

她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刚才那不是梦？

她立刻看向兽皮上的白蛇。

只见那原本盘绕成一团、毫无生气的蛇身，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最上方的某一节，微微起伏，仿佛有了呼吸的征兆！而那声微弱的嘶声，似乎正是从它埋藏的脑袋方向传来的！

它活了？！

苏洛柔瞬间睡意全无，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了倾，右手悄悄摸向了放在身旁的、磨得锋利的石匕。救助归救助，该有的警惕一分都不能少。

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盯着那缓慢复苏的白色生灵。

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那抹白色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败，开始流转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内敛的珠光。盘绕的蛇身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舒展开一小部分，露出了更多如玉的鳞片。

然后，最让苏洛柔心跳加速的一幕出现了——

那一直埋在身体中间的、小巧的蛇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抬了起来。

首先映入苏洛柔眼帘的，是覆盖在头顶的、同样纯白细腻的鳞片，形状优美，如同冰雪雕琢的王冠。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紧闭的状态，而是半睁着，露出的瞳孔并非是苏洛柔印象中大多数蛇类的浑黄或漆黑，而是……一种极其纯净、极其冰冷的蓝色。像是万年冰川核心凝结出的冰晶，又像是雨后初晴最澄澈的天空碎片。此刻，那冰蓝色的竖瞳还带着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迷茫与虚弱，瞳孔涣散，无法聚焦，但其中蕴含的冰冷与疏离，却仿佛与生俱来，穿透了虚弱，直直地映入了苏洛柔的眼底。

好漂亮……

即使心中警铃大作，苏洛柔也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无声的惊叹。这条蛇的外表，完全颠覆了她对蛇类“阴冷恐怖”的刻板印象。它通体无暇，线条流畅，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又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小白蛇似乎耗尽了刚刚积聚起的一点力气，抬起的头颅微微晃了晃，冰蓝色的瞳孔艰难地试图对准苏洛柔的方向，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下去，再次搭在了身体上，只是眼睛没有再完全闭上，半睁着，流露出一种强撑着的、冰冷的警惕。

它感受到温暖，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巨大生物的存在，但长期的独处和濒死的体验，让它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

苏洛柔看着它这副虚弱却又倔强地维持着戒备的模样，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那种孤立无援、必须用层层伪装保护自己的状态。

心中的警惕，莫名地融化了一点点。

她依旧握着石匕，但身体放松了些许。她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发出任何可能被解读为威胁的声音。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用目光传达着无声的信息：我没有恶意。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地，挪到放着水罐的地方，用一个小木勺，盛了一点温水。然后，她将盛着水的木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推到距离白蛇头部约一臂远的兽皮上。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退回原来的位置，抱着膝盖，继续安静地观察。

小白蛇半睁的冰蓝色瞳孔，似乎瞥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水源。它的信子极其微弱地探出了一下，又迅速缩回，带着审视。极度脱水和虚弱的本能，与根深蒂固的警惕在它体内激烈交战。

最终，生存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它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吃力，挪动头部，凑近了木勺，开始小口地舔舐里面的温水。

它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刻入骨子里的矜持，即使是在如此狼狈虚弱的情况下。

苏洛柔看着它喝水的样子，心里竟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连喝水都这么好看……

喝了几口水，小白蛇似乎恢复了一丁点力气，它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再次望向苏洛柔。这一次，眼神里的迷茫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冰冷的打量，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它似乎也在判断，这个救了自己的、奇怪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她想要什么？

一人一蛇，在温暖的小屋里，隔着跳跃的火焰，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有戒备，有好奇，也有一种刚刚萌芽的、脆弱的联系。

苏洛柔知道，救助只是第一步。要让这个看起来就很高冷、戒备心极强的生灵真正接受自己，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更多的耐心。

但她并不着急。

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好吃的。

看着小白蛇那虽然冰冷却异常漂亮的眼睛，苏洛柔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带着点小算计的、甜甜的弧度。

没关系，慢慢来。

还没有我苏洛柔搞不定的……嗯，宠物？伙伴？

反正，先养着再说！

（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