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攻略

自那天微弱的苏醒之后，小白蛇便在苏洛柔小屋的壁炉旁“定居”了下来。

它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距离壁炉不远不近的那块专属兽皮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冰雪雕琢的艺术品。只有当苏洛柔起身活动，或者发出稍大的声响时，那半睁的冰蓝色瞳孔才会瞬间聚焦，冷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警告。

苏洛柔也不去打扰它。她自顾自地忙碌着，整理草药，处理皮料，或者在窗边的“工作台”上写写画画。但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发现，这条小白蛇非常爱干净。兽皮上哪怕落了一点点柴灰，它都会极其缓慢地、嫌弃地挪开一点。于是，苏洛柔每天都会趁它似乎陷入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时，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干草替换它身下的兽皮，保持那个小区域的绝对洁净。

水，她也每天更换，总是用干净的陶碗盛着温水，放在它触尾可及的地方。

但这些似乎只是让它勉强容忍了她的存在，并未消除那份冰冷的隔阂。

突破口，还得在“吃”上找。 苏洛柔笃定地想。

它需要进食。一条冻僵后极度虚弱的蛇，光靠喝水可恢复不了元气。但问题是，它吃什么？普通的生肉？看它这副冰雪剔透、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苏洛柔很难想象它撕扯血淋淋生肉的样子。

她决定尝试一下。

她取了一小块烈图之前送来的、最鲜嫩的雪兔肉，切成细长的小条，放在一片干净的叶子上，推到了小白蛇的面前。

小白蛇冰蓝色的瞳孔扫了一眼那带着血丝的肉条，信子快速探出一下，随即，苏洛柔几乎能从它那没什么表情（蛇能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一丝……嫌弃？

它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直接无视了那盘生肉。

苏洛柔：“……” 还挺挑食？

生肉不行，那熟食呢？她想起自己之前熬的、撇去了浮油的清淡骨头汤。她盛了一小勺奶白色的汤，同样推过去。

这一次，小白蛇的反应稍微积极了一点。它低下头，信子在汤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似乎在品尝味道。但也就仅此而已，它并没有喝。

是不合口味？还是不信任？

苏洛柔摸着下巴，盯着那条油盐不进的小白蛇，犯了难。这家伙，比部落里那些直来直去的雄兽难搞多了！

她不死心，决定拿出点“真本事”。她想起自己之前采集到的一种野生禽类的蛋，个头很小，蛋清澄澈，蛋黄颜色格外金黄。这种蛋腥气不重，口感应该比较细腻。

她生起小屋角落那个小灶台的火，将一个小陶锅刷得干干净净，不放油，只倒入一点点清水烧开。然后，她将一颗小蛋小心翼翼地打进去，做了一碗极其嫩滑的、近乎流心的水铺蛋。蛋香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是一种纯粹而温和的香气。

她将盛着水铺蛋的小陶碗，再次推到小白蛇面前。这一次，她特意没有靠得太近，放下后就立刻退开了。

小白蛇似乎被这不同于生肉和肉汤的、更加细腻的香气所吸引。它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在跳动的火光下，像两颗真正的宝石。它犹豫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信子反复探出，似乎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分子。

最终，它再次缓慢地低下头，这一次，它没有只是试探，而是张开了嘴——那嘴巴很小，与其说是蛇口，不如说更像某种精致生物的喙部——极其斯文地，啄食了一小口蛋白。

苏洛柔紧张地看着。

小白蛇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味。然后，它又低下头，再次啄食了一口，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它吃了！它终于肯吃东西了！

苏洛柔心里一阵雀跃，比自己吃了蜜还甜。她强忍着没有欢呼出声，生怕惊扰到这难得的一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条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白蛇，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缓慢速度，将她做的那碗水铺蛋，一点点地吃了下去。

吃完后，它甚至还抬起小小的头颅，冰蓝色的瞳孔看向苏洛柔，那眼神里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毫米？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从这天起，苏洛柔的“宠物饲养日记”里又多了一项重要内容：研究小白蛇的食谱。

她发现，它极其挑食。

不吃生肉，嫌弃。

油腻的不吃，嫌弃。

味道太重的不吃，嫌弃。

只喜欢吃口感细腻、味道清淡的熟食。除了水铺蛋，它还接受了她用菌菇和少量嫩肉熬制的、过滤得清澈见底的清汤，以及某种白色块茎蒸熟后碾成的、不加任何调味的细腻薯泥。

而且，它进食的姿态永远那么优雅从容，慢吞吞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娇。

苏洛柔乐此不疲。每天研究给它做什么吃的，成了她冬日里一项充满乐趣的挑战。她甚至给它起了个名字，在心里偷偷叫它 “小雪” ，因为它通体雪白，性子又像冰雪一样冷。

小雪（苏洛柔单方面认定）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它的行动不再那么僵硬迟缓，鳞片上的珠光也越来越明显，在火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它对苏洛柔的警惕似乎降低了一点点，至少在她进行日常活动时，它不再总是用那种冰冷的、充满戒备的目光盯着她了。

有时，苏洛柔坐在壁炉前处理草药，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它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排斥和警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静的、带着点探究的观察。仿佛在审视这个为它提供温暖和食物的“巨大生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偶尔，当苏洛柔将精心准备的食物放在它面前时，它会抬起脑袋，用那双冰蓝剔透的眼睛凝视她片刻，然后再低下头进食。那短暂的凝视，不再冰冷，反而让苏洛柔觉得……有点萌？

当然，它依旧不允许苏洛柔靠近它一臂以内的距离。一旦她试图伸手，哪怕只是好奇地想碰碰它那看起来就很光滑的鳞片，它会立刻发出极其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嘶”声，身体也会瞬间进入防御姿态。

苏洛柔也不强求。她知道，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和耐心。

屋外，寒风依旧呼啸，大雪封山。屋内，壁炉燃着温暖的火焰，一个忙碌着、哼着不成调歌谣的娇小身影，和一条安静盘踞、偶尔投来冰蓝色凝视的白色小蛇，构成了一幅奇异却又莫名和谐的冬日画卷。

苏洛柔一边研磨着草药，一边看着乖乖（表面上的）趴在那里的小雪，心里美滋滋地想：

挑食怎么了？高冷怎么了？

还不是要被我的厨艺拿下！

养蛇蛇，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嘛！

她开始期待，当春天来临，冰雪消融，这条漂亮又神秘的小白蛇，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故事呢？

（第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