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看着孙悟空转身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说到底,大圣刚才不还是心境不稳嘛……”
“你们人族大多不修炼,难怪连分辨‘生气’和‘心境不稳’都难。”无天跟在后面,指尖念珠轻轻转动,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天兵天将哪一个不是凡人苦修上来的?修的不仅是法力,更是心境。我若真喜欢杀人,你穿着这般怪异闯入深渊,早成了我的手下魂,还能站在这说话?”
他停下脚步,望着孙悟空远去的方向,声音沉了些:“我这些年囚禁的,从来只有那些道貌岸然的诸天神佛;三界之中,我唯一信的只有孙悟空。你不懂他——他刚才是为不公而怒,不是被心魔搅乱了心境,这两者,天差地别。”
月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孙悟空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深渊尽头。他没有回头,径直翻了数个跟头,落在了西牛贺州的一片云雾之中——眼前不是熟悉的山峦,而是隐约可见的洞府轮廓,正是他当年拜师学艺的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他知道,这地方只有心怀善念者能寻到,心术不正之人来此,所见不过是寻常的云鹤山。
洞府前,菩提祖师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颗晶莹的糖丸,见他来,笑着递了过去:“又生气了?先吃颗糖,压一压火气。”
孙悟空接过糖丸,塞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心头的戾气也散了些。他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师父,俺是不是……又冲动了?”
“对错本就在一念之间。”菩提祖师轻轻摇着蒲扇,目光温和,“但你没错——你讨的从来都不是私利,是公道。这世上,只有心怀善良的人,才会执着于明辨是非、讨要公道;那些冷漠的、自私的,只会装聋作哑,任由不公蔓延。”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四大灵猴的渊源:“你疑惑六耳的话?他没说谎。四大灵猴本就是混沌魔猿的一部分变体,不过是散落三界后,各自有了不同的造化。赤尻马猴是石头化身,通臂猿猴原是梅山的山精野怪修炼而成,便是如今天庭的四废星君袁洪;而你,灵明石猴,是从花果山石头里蹦出来的混沌魔猿之魂;六耳则是混沌魔猿之心,在南瞻部洲破石而出。”
“至于你和赤尻马猴的缘分,更巧。”菩提祖师笑了笑,“他在花果山吸收山川精华化形,你恰好也从花果山的仙石中诞生。后来你封他为花果山元帅,他认你为兄弟——‘大王’不过是个称呼,花果山从来不像天庭那般受规矩约束,在那片山里,你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那些看着你长大的老猴子,不就像你的爷爷们一样吗?”
孙悟空听得心头一暖,眼眶微微发热——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花果山的缘分,早已将他和赤尻马猴绑在了一起。
“那六耳……”他想起李悟清委屈的模样,又问道,“他出身南瞻部洲大唐边境,师父您也知道?”
“自云六耳,生来带着六耳,在边境吃了太多苦,被人排挤,被天道厌弃。”菩提祖师的语气沉了些,“他只是太想被认可,才会用打架的方式向你证明自己。”
话题终究绕回了如来和取经路,菩提祖师收起笑容,眼神变得严肃:“你疑惑如来为何这么做?得从观音编排的九九八十一难说起。那些有背景的,多是天庭、灵山的坐骑或童子,他们懂人情世故,犯了错也有人兜底;可那些没背景的,像虎先锋、蛇精、白骨精,甚至连拦路的强盗都被算成一难——这哪里是‘渡劫’,分明是佛门为了大兴,刻意捞取功德。你要记着,三界的功德,不在灵山的造化池里,而在西方众生的认可里,这才是九九八十一难的真相。”
他看着孙悟空,一字一句道:“无天没骗你,六耳也没骗你。你与唐三藏的缘分,从来不是什么‘师徒善缘’,是如来精心安排的孽缘——他要用唐三藏的伪善磨你的性子,用紧箍咒束你的手脚,更要用取经路,悄悄消耗你这灵明石猴的力量。”
孙悟空攥紧了拳头,嘴里的糖意早已散去,只剩下满心的清明。他抬头望向洞府外的云雾,忽然明白了自己此行的意义——不是为了争对错,是为了撕破这层层伪装,给花果山的兄弟、给六耳、给所有被不公对待的生灵,讨一个真正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