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床榻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唐俪辞猛地睁开眼,指尖下意识往身侧探去,触到的却只有一片微凉的被褥——没有熟悉的体温,没有松墨与白梅的香气,昨夜那个满是暖光的空间、紧紧相拥的温度、还有那片鲜活的桃源,都像指间的沙,一睁眼就散了。
他僵了片刻,才缓缓坐起身,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闷得发疼。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院角的梨树枝桠晃了晃,落下几片带着晨露的叶子,一切都还是他住了多年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结界与桃源的痕迹?原来,从重逢到相拥,从踏进门扉到许诺未来,不过是一场太过真切的梦。
“方周……”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昨夜梦里方周温软的话语还在耳边打转,那句“我不会走的”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可睁眼却只剩空荡的房间,连一丝他存在过的证据都没有。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像是孩童翻身的窸窣声。唐俪辞顿了顿,才慢慢缓过神,掀开被子下床,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里屋。
里屋的小床上,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正睡得安稳。孩子眉眼温顺,睫毛长长的,像极了梦里方周温和的模样,正是他当年收养的那个婴儿,念周。此刻念周的小手还攥着一个布偶,那是唐俪辞用旧布缝的,模样有些笨拙,却被孩子宝贝得紧,连睡觉都不肯松开。
唐俪辞在床边坐下,轻轻拂去念周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胸口的闷痛才稍稍缓解了些。他想起昨夜梦里,自己跟方周说起念周时的模样,想起梦里方周说要陪孩子烤火、讲从前的事,眼眶又忍不住发热。
念周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小眉头轻轻皱了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唐俪辞,孩子眼底瞬间泛起光亮,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爹爹,你怎么醒这么早呀?”他伸出小手,轻轻抱住唐俪辞的胳膊,“我昨晚梦到方周叔叔了,他还摸我的头,说要给我做冰糖雪梨呢。”
唐俪辞的心猛地一揪,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念周的头发:“是吗?那念周是不是很开心?”
“嗯!”念周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方周叔叔长得好好看,跟爹爹说的一模一样!爹爹,方周叔叔什么时候才会来呀?我好想见他。”
唐俪辞望着孩子清澈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他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握住念周的小手,那温热的触感真实得让他安心。是啊,梦是假的,方周不在是真的,可他还有念周——这个带着方周影子的孩子,是他这些年撑下去的念想,是他把日子过成方周模样的动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涩意,声音放得柔缓:“会见到的,总有一天会见到的。”他站起身,替念周掖好被角,“快起来吧,今天还要教镇上的孩子们读《三字经》,你不是说要给他们讲方周叔叔从前讲过的故事吗?”
念周立刻来了精神,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小脸上满是雀跃:“对!我要跟他们说,方周叔叔可厉害了,会认好多草药,还会酿桃花酒!”
唐俪辞看着孩子蹦蹦跳跳去穿衣服的模样,嘴角慢慢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虽然梦碎了,虽然方周还没回来,但他还有念周,还有那些等着他讲书的孩子,还有周睇楼那盆年年开花的兰草。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带着梨花香涌进来,拂过他的脸颊。或许方周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或许重逢还要很久,但只要念周在身边,只要他还守着那些与方周有关的日常,就总有一天,能把梦里的圆满,变成现实。